查看原文
其他

李玲 , 朱海雪 , 潘士美 | 科学资本对西部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研究

李玲 等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22-04-13


本期精彩



新刊速递 |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20年第7期目录

特稿

特稿 | 邬大光 , 李文:我国高校大规模线上教学的阶段性特征——基于对学生、教师、教务人员问卷调查的实证研究

高校在线教育(特约主持人:邬大光)

刘振天 , 刘强 | 在线教学如何助力高校课堂革命?——疫情之下大规模在线教学行动的理性认知

陈武元 , 贾文军 | 大学生在线学习体验的影响因素探究

郑宏 , 谢作栩 , 王婧 | 后疫情时代高校教师在线教学态度的调查研究

薛成龙 , 郭瀛霞 | 高校线上教学改革转向及应对策略

高等教育评价

吴冠军 | 科研诚信与学术声誉——基于政治哲学与博弈论的思考

教育领导力

董辉 , 李路路 , 张婕 | 教学领导的概念创生与理论演进——基于菲利普•海林杰教授访谈的叙事与思考

刘莉莉 , 孔曼 | 变革型领导力与教师组织承诺的关系研究——教师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应分析

科学教育

朱晶 | 科学教育中的知识、方法与信念——基于科学哲学的考察



摘要:科学资本是在布尔迪厄文化再生产理论提出的技术资本的基础上衍生出的概念,这一概念在国内教育学领域首次提出。本研究在此基础上使用西部107所学校九年级教育质量监测数据,实证探究科学资本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更愿意从事科学相关工作或成为科学家;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其科学职业理想主要受家庭文化资本影响,即被决定,但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更多受自我教育期望影响,即自我选择;就科学职业理想的群体差异而言,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更易受自我科学态度及科学自信的影响。建议加强中学生科学资本积累,助力高素质科技创新人才培养。

关键词:科学资本;科学职业理想;资源配置;科技人才培养




作者简介:李玲,多伦多大学博士,西南大学教育政策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政策设计与评估研究”(18ZDA338);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研究生自主课题(BJZK-2018A2-18041);“十四五”时期教育改革发展的国内外环境及目标任务研究(SSW202006)

原文载于《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科版)》2020年第七期



目录

一、问题提出

二、科学资本对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研究假设

三、数据采集、变量与分析步骤和研究方法

四、研究结果

五、讨论与结论



一、问题提出


《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提出:国家人才队伍建设任务之一即要以高层次创新型科技人才为重点,努力造就一批世界水平的科学家、科技领军人才、工程师和高水平创新团队,注重培养一线创新人才和青年科技人才。然而,科技创新人才的培养不是一蹴而就的,应从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科学职业理想抓起。科学职业理想是学生个体对自己未来从事专业科学研究工作(即科学家工作)的追求和向往(翟俊卿,祝怀新,2015)。然而青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科学的兴趣减弱,对未来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理想也逐渐淡化,会对科技进步与社会发展产生影响。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义务教育质量的意见》也指出:义务教育质量事关亿万少年儿童健康成长,事关国家发展,事关民族未来。因此,关注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教育质量至关重要。重视培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创新能力刻不容缓,学生对未来科学职业理想的选择直接影响国家科技人才、创新人才的选拔。


影响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因素很多,家庭和社会背景已经成为各国学生追寻科学事业的重要因素。布尔迪厄文化资本理论指出个体在家庭和父母影响下有一个早期社会化过程,即最初的文化资本累积过程,这个过程对个体教育的成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家庭熏陶不同而形成的文化资本差异,使他们并不真正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来自家庭社会地位较高(精英阶层)的学生由于享有良好的家庭文化熏陶和优质的早期教育,凭借其拥有的资本优势,在优质教育资源的获得上占据优先权,这转化成了他们的天赋品质,并保证了他们在竞争中的优势位置(朱国华,2015);教育资源分布不均、教育不公平,使文化资本优势阶层的孩子多集中在精英家庭、优质学校,文化资本弱势阶层的孩子多集中在普通家庭、普通学校。从文化再生产理论来看,教育体制不仅没有填平各阶层之间的鸿沟,没有均衡各阶层资本的分配,反而加剧了这种社会不平等(Bourdieu et al., 1979, p.12)。


文化资本这一概念最早用于解释教育系统如何操纵社会阶层的不平等合法化。换言之,教育是通过让学生熟悉教育实践和教育理论中的主流文化而使学生从高等文化中获得特权,没有专用渠道或手段熟悉主流文化的学生则成为弱势群体(Barone, 2006)。但是伴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文化资本的意义在变化,文化资本更多地要与科学专长、技术和信息系统等联系在一起,这在当代社会中更为重要,并且影响了所有的文化生活和实践领域(Prieur & Savage, 2013)。布尔迪厄并非完全不知道这些变化。事实上,在后来的研究中,布尔迪厄承认了技术资本(Technical Capital)的存在,他认为技术资本扮演着象征资本的角色。从布尔迪厄的技术资本概念来看,他以科学权威的形式将科学资本概念化为象征性资本,并认为其存在于特定的高地位的科学家身上,或作为科学领域的权力(Archer et al., 2015)。由此看来,布尔迪厄已经意识到这种变化,只是到最后他也没有明确提出与科学相关的资本概念。


Archer等人立足大量跟踪研究,在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理论基础上,提出科学资本(Science Capital)理论化概念。科学资本并不是一种孤立形式的资本,而是一种用于整理与科学有关的各种类型的经济、社会和文化资本的手段,特别是那些能为个人或团体提供使用或交换价值以支持和增强其获得、参与或分享科学的潜力。他们还划分出了科学资本的不同维度:科学文化资本、科学行为和实践以及科学社会资本(Archer et al., 2015)。要特别注意的是,科学资本能够对年轻人的科学特质和未来的科学参与产生潜在影响,它就像一个凸透镜,去放大与科学相关的特殊资本分配,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我们识别促进或制约学生科学参与的因素。实证研究表明,在未来学生的科学参与上,科学资本是较文化资本更好的预测变量(Dewitt et al., 2016)。科学相关资源在社会关系优势和劣势的再生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应该被视为当代重要的合法化的资本形式。因此,我们认为不同阶层之间科学资本的不平等也可能会通过教育导致阶层的再生产,这种再生产的后果可能使科学资本低的学生在科学上的潜能受到限制,阻碍其未来科学职业选择。


以上这个概念框架实际上对科学资本的操作性内涵进行了界定,对布尔迪厄这一理论进行了修正和批判,并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文化资本理论。既然科学资本概念已厘清,那么科学资本会不会形成阶层差异及在不同群体学生未来科学职业理想形成中起了怎样的作用,或者通过哪些因素起作用,是不是可以通过提高科学资本来培养学生的未来科学职业理想是本文所关心的问题,这也是本文的研究核心。


科学资源配置不均、科学资本分割都会对学生未来的科学职业理想产生重要影响,虽然当前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因素已经得到学术界的关注,但是对科学资本差异带来的职业选择差异及科学资本在科学职业理想中的作用仍缺乏系统的认知。因此,基于布尔迪厄资本理论,使用中国西部107所学校九年级教育质量监测数据,本文旨在厘清科学资本的概念与内涵,探究科学资本对中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作用机制,为国家培养后备科技拔尖人才、创新人才提供科学基础。



二、科学资本对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

研究假设


(一) 不同科学资本学生的科学职业理想


阶层差异与教育机会不平等的关系一直是许多中国社会学家关注的研究热点,社会不平等的资本分布和差异化、等级性的家庭惯习影响了学生对未来科学职业理想的选择(Archer et al., 2012;李春玲,2014)。家长的支持对孩子学业与职业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家长支持孩子学习科学或从事与科学相关的职业,则可以激发学生学习科学或从事与科学相关职业的兴趣(Keller & Winston, 2008),拥有高科学资本的家庭可能会通过日常生活中对科学重要地位的强调来积极地促进、发展和维持孩子的职业理想,如为孩子提供科学设备,一起观看科学电视,经常性地讨论科学话题,参观科学博物馆等(Archer et al., 2012)。这些都可以对学生未来科学职业理想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本研究认为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更愿意从事科学工作。


假设1:不同科学资本的学生显示出明显的科学职业理想差异,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更愿意从事科学工作。

(二) 科学资本影响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作用机制


科学资本概念从文化资本中衍生而来,在布尔迪厄看来,教育系统控制着文化资本的生产、传递和转换,因而是支配着社会地位、形塑着社会意识的重要体制,也是再生产不平等社会结构的主要手段。布尔迪厄对家庭文化资本的讨论较为广泛,通过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期望、父母的阅读时间、父母的阅读态度、父母书籍拥有量和父母的教育程度来衡量家庭文化资本(Bourdieu, 1979, pp.26−27;Dumais, 2002)。家庭文化资本影响着学生对未来职业的选择,虽然成为科学家会令父母感到高兴,但是,是否愿意成为科学家仅是学生自己的事情(翟俊卿,祝怀新,2015)。而且布尔迪厄的资本理论中也没有厘清不同阶层的学生对自己教育乃至职业的选择究竟是被决定的(为了父母高兴),还是自己积极选择的(董泽芳,赵玉莲,2015)。但有研究显示:工人阶层家庭对孩子的教育及未来职业选择不干涉,顺其“自然成长”,而中产阶级家庭则会过多干涉孩子的选择(Archer et al., 2012)。虽然我们国家不存在等级制度,但是各地区基础教育资源分配不均,城乡区域差别较大,资源配置不均导致的阶层差异,预计我国也存在相似的情况。因此,我们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a: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其科学职业理想主要受家庭文化资本(被决定)影响;


假设2b:低科学资本的学生,其科学职业理想主要受自我教育期望(自己选择)影响。

(三) 科学资本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影响的群体差异


科学资本对学生的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还可能存在群体差异。已有证据显示:学生对科学的态度、学习科学的自我效能等都是影响学生形成科学职业理想的潜在因素(翟俊卿,祝怀新,2015);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在科学领域中表现出更高的自信,未来选择当科学家的可能性显著大于低科学资本的学生(Archer et al., 2015);科学自我概念及科学效能越强,对其未来科学职业理想影响越大(Ferry et al., 2000)。对科学的自我概念主要通过影响科学自信对职业愿望产生影响。科学自信较强、自我科学态度较强的学生由于其能力“优势”条件,可能本身就有较高的教育期望及职业选择,由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科学资本对自我科学态度高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作用大于自我科学态度低的学生。


假设4:科学资本对科学自信高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作用大于科学自信低的学生。



三、数据采集、变量与分析步骤

研究方法


(一) 数据采集


数据来源于西部107所学校九年级的学生。调查的执行以学校为基础,采用整群抽样的方法,在调查学校内随机抽取九年级一个班学生(绝大部分为15岁学生)为样本,被抽中班级的学生全体入样。在剔除无效样本并匹配学校层面的教育经费和教育事业统计年鉴数据后,剩余有效学生样本量在4549—4701之间。通过大型问卷、现场观察、深度访谈等方式,我们还搜集了包括被调查学生的基本情况、家庭出身、学校教育资源分配等信息在内的多层次数据,建立了大型数据库系统和教育决策支持系统,为本研究探究中学生科学职业理想影响因素提供了重要的数据支撑。

(二) 变量


1. 结果变量


本研究的结果变量为科学职业理想。问卷中我们使用7个项目来测量学生这一变量,分别是“我希望在科学领域工作”“我想成为一名科学家”“我认为我会成为一名好的科学家”“我想成为一名发明家”“我将来想当一名医生或从事医药方面的工作”“我想有个可以运用科学知识的工作”和“我想从事工程方面的工作”。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级量表计分法,从“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分别赋值1—5分。平均数值越高,表示科学职业理想越强烈。


2. 自变量


本研究的目的是考察科学资本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核心自变量为科学资本。使用两部分测验分数测量:科学资本问卷及科学素养测试分数。其中科学资本问卷是在参照Archer等人编制的问卷基础上,根据国内中学生身心发展特点对各维度题项进行适当调整而形成的问卷(Archer et al., 2015)。问卷内容涵盖三部分:科学文化资本、科学行为与实践、科学社会资本。其中科学文化资本包括科学素养、科学性情与偏好、科学资历在劳动力市场转化的象征性知识三个因子;科学行为与实践包括科学媒体消费、校外科学活动参与两个因子;科学社会资本包括父母的科学资历、同其他人谈论科学和对身边其他人从事科学工作的了解两个因子。根据教育测量要求,进一步对问卷项目进行信度分析,科学资本问卷及各维度Cronbach α信度系数在0.675—0.887之间,达到教育测量要求,可作为教育测量工具。随后采用经过标准化了的科学资本问卷对所选被试进行测试,获得被试在问卷上的得分即科学资本分数。


为了搜集学生的科学素养数据,采用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 简称PISA)的科学素养测评试题对九年级的学生进行标准化考试,公开试题包括6个科学主题共计17道题目,题目涵盖“辨别科学议题”“解释科学现象”和“科学举证”三个能力维,考试时间为45分钟。组织PISA专业评估人员进行标准化阅卷,并按照PISA公开的难度参数运用IRT模型计算出学生的科学素养量尺分(500±100)。最后,将科学资本问卷及科学素养测试分数进行多元综合评价,形成每个学生的科学资本得分。并依照组距将科学资本划分为低、中、高三个阶层,分别编码。具体操作方法为:对学生科学资本进行综合评价后,学生在科学资本测验上分数最低值为−0.86,最高值为0.96,依照组距d=(0.96+0.86)/3=0.61,将科学资本划分为高[0.96,0.35]、中[0.35,−0.26]、低[−0.26,−0.86]三组,分别占总样本的14.1%、77.3%和8.6%。


3. 控制变量


本研究的控制变量包含三组,分别为:学生个体、家庭和学校特征变量。学生个体变量控制了性别、民族、自我教育期望、科学自信、自我科学态度。家庭变量控制了家庭文化资本、户口因素,学校特征变量控制了学校教育资源的分配因素。


性别。国内外研究表明性别差异对科学职业理想有显著影响,因此这是本文的控制变量之一。在本研究的所有统计模型中,性别是一个虚拟变量(男性=1,女性=0)。


民族。民族因素是影响学生科学资本积累和职业选择的重要因素,得到了国内外研究的证实,因此,这也是本文的控制变量之一。由于少数民族学生在样本中所占比例较小,本研究仅区分少数民族和汉族(汉族=1,少数民族=0)。


自我教育期望。通过问卷中“你希望自己念书念到什么程度?”这一问题进行测量。有效回答包括“现在就不要念了”“初中毕业”“高中阶段(中专/技校、职业高中、普通高中)”“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分别赋值1—7。


科学自信。问卷中我们使用4个项目来测量学生这一变量,分别是“我知道如何使用科学的证据来论证一个观点”“我知道相当多科学知识”“我在科学课堂上能自信地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和“我不够聪明以至于与科学相关的课程都学不好”。题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级量表计分法,数值越高表示科学自信越高。


自我科学态度。通过问卷中“下列哪项表述最能准确描述你的想法?”这一问题进行测量。有效回答包括“A. 我想在大学主修一个科学学科”“B. 我想在高中课程中选修一个或多个科学学科(例如生物、化学、物理等)”“C. 我想在初中毕业后学习一些科学知识但不是通过B选项的方式”“D. 初中毕业后我不想学习任何科学知识”“E. 以上都不是,我也不知道”。对自我科学态度重新编码:选择A、B的为自我科学态度高的学生(高=1),选择C、D、E的为自我科学态度低的学生(低=0)。


家庭文化资本。主要采用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作为家庭文化资本的衡量指标,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是研究教育不平等以及社会流动的学者最关心的影响教育获得的因素之一。根据教育分层研究的惯例,本研究以被访者父母职业、父母的受教育水平、父母教育期望和家庭藏书量作为家庭文化资本的测量指标。通过主成分分析(PCA)方法,本研究将上述三个测量家庭文化资本的变量聚合成一个因子——家庭文化资本,并将低于平均水平的学生归为低家庭文化资本组(编码为0),等于或高于平均水平的学生归为高家庭文化资本组(编码为1)。


户口因素。控制家庭出身对职业选择的影响(非农=1,农业=0,无或不知道=99),以消除职业理想和科学资本在城乡之间的差异。


学校教育资源的分配。我们从四个方面控制了学校教育资源的分配,分别为:学校区域以及相关的资源配置如生师比、生均图书和生均经费四个变量。其中学校区域是表示学校城乡分布的二分变量(城市=1,乡镇=0);生师比是指学生数量与老师数量之比;生均图书是指学校图书量平均在每个学生身上的数量;生均经费是学校初中生的人均财政拨款情况。


本文使用的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具体见表1。

(三) 分析步骤和研究方法


分析步骤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描述统计,使用因子分析法对学生科学资本水平进行多元综合评价,比较科学资本水平高、中、低三类学生的科学职业理想差异。第二部分使用多元回归模型进行分析,估计科学资本对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第三部分,为了估计模型中存在的调节效应,构建交互项进行多元回归分析,以检验科学资本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是否因家庭和学生群体差异而异。



四、研究结果


(一) 不同科学资本学生科学职业理想差异


根据相关文献及数据调查结果,我们针对当前中国西部地区初中生科学资本及科学职业理想现状,推断学生科学资本存在明显的阶层分化,并对其科学职业理想产生不同的影响。


为检验这一论断,首先对学生科学资本情况进行描述,并按科学资本水平的差异进行量化,分成高、中、低三类。为检验三类学生在未来科学职业理想上的差异情况,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法对三类学生在职业理想问卷上的得分进行了比较。结果显示三类学生在未来科学职业理想上差异显著(F = 491.459,p<0.001)。LSD多重比较结果进一步显示,相较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未来选择科学家或与科学相关的工作的意愿更强烈(两两比较,p值均小于0.001)。

(二) 不同科学资本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因素


通过回归模型考察不同科学资本的学生在未来科学职业理想选择上的差异。表2汇报了线性回归结果。


表2中模型(1)是基准模型,估计学生个体、家庭和学校的特征变量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科学资本及家庭文化资本两个自变量,系数分别为0.725(p<0.001)和−0.116(p<0.01),说明高科学资本、低家庭文化资本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更强烈。为进一步验证不同科学资本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受家庭文化资本影响的不同,模型(3)中加入科学资本与家庭文化资本的交互项,结果显示交互项系数(0.190)差异显著(p<0.05),表明该变量在高科学资本的学生中作用更明显。


既然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其未来职业选择受家庭文化影响不大,那么他们科学职业理想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吗?为验证这一问题,我们将自我教育期望这一变量纳入模型进行估计,结果在表3中显示。


表3中模型(1)是基准模型,估计学生个体、家庭和学校的特征变量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科学资本及自我教育期望两个自变量,系数分别为0.682(p<0.001)和−0.273(p<0.001),说明高科学资本、低自我教育期望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更强烈。为进一步检验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模型(3)中加入科学资本与自我教育期望的交互项,结果显示交互项系数(−0.116)差异显著(p<0.05),表明该变量在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中作用更明显。

(三) 科学资本对科学职业理想影响的群体差异


科学资本对学生职业理想产生的影响是在不同特征学生群体中存在差异,还是都一样?为回答这一问题,研究采用回归模型估计了科学自信及自我科学态度与科学资本的交互效应,表4与表5显示了估计结果。


表4中模型(1)是基准模型,估计学生个体、家庭和学校的特征变量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科学资本及科学自信两个自变量,系数分别为0.550(p<0.001)和0.232(p<0.001),说明高科学资本、高科学自信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更强烈。为进一步验证不同科学资本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受科学自信影响的不同,模型(3)中加入科学资本与科学自信的交互项,结果显示交互项系数(0.091)差异显著(p<0.001),表明该变量在高科学资本的学生中作用更明显。


表5中模型(1)是基准模型,估计学生个体、家庭和学校的特征变量对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科学资本及自我科学态度两个自变量,系数分别为0.458(p<0.001)和0.250(p<0.001),说明高科学资本、高自我科学态度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更强烈。为进一步验证不同科学资本的学生科学职业理想受自我科学态度影响的不同,模型(3)中加入科学资本与自我科学态度的交互项,结果显示交互项系数(0.074)差异显著(p<0.001),表明该变量在高科学资本的学生中作用更明显。



五、讨论与结论


研究结果表明:相较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未来选择科学研究或与科学相关的工作的意向更强烈。由于家庭经济地位的差异,并且通过截然不同的对教育资源的占有和利用策略,使教育资源严重分配不均,最终的结果就会导致阶层分割(吴愈晓,黄超,2016),进一步扩大了不同阶层学生在科学资本积累上的差异。优势阶层的家庭通过再生产策略,即借助家庭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与家庭惯习再生产出较高的科学资本与科学职业理想,这种策略充分发挥了家庭教育的优势,但经济制度、学校教育等因素,使得这种优势再生产是在不平等的轨道上运作的,这种不平等既是再生产的一个环节,也是再生产的结果。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优势家庭实现了对学生科学资本的扩大再生产,阶层地位进一步固化。因此,他们对科学的兴趣及未来科学职业选择会更强烈,这与前面的假设1相符。这一研究结果与国外研究结果也一致,国外的研究证明:高科学资本阶层的孩子更愿意未来从事科学工作(Archer et al., 2012)。这说明科学资本对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具有普遍性。


从数据结果中还发现,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其科学职业理想主要受家庭文化资本(被决定)影响,但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更多受自我教育期望(自我选择)影响。在社会发展的某一阶段,由于特定的社会环境,建构了第一代科学优势阶层家庭身份和不平等的生存境遇,而这种情形又被家庭的再生产策略加以复制。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学生父母往往拥有更高的受教育水平,有足够的意识和能力为子女创造更多家庭文化资本上的优势(Bourdieu et al., 1990, pp.204−205),他们强调教育的重要性,并期望子女能够获得较高的教育程度(Goyette & Xie, 1999),他们更多地会“参与”对子女未来教育或职业的选择。来自优势家庭的学生可以及早地接触到与科学相关的资源,从父母那得到教育激励,在未来职业选择上产生优先权(Sewell & Shah, 1968)。而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因父母文化资本相对较弱,尤其是农村或欠发达地区学生由于家庭收入少,优质科学资源的匮乏,不仅在科学资本积累上“先天不足”,而且其学业抱负也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Dika & Singh, 2002)。即使愿意接受高等教育进而有机会从事科学职业,但是由于受到多种条件的制约,这些学生可能很难实现他们的理想(Strand & Winston, 2008)。他们更多的是靠自己,对自己教育期望及未来职业理想都要有个清醒的认知,因此,他们更多的是自我选择未来职业。这一结果与我们的假设2a、2b相符。


研究显示:相较于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其科学职业理想更多地受科学自信和自我科学态度的影响。有证据显示,科学自信高的学生更愿意承认自己是“科学人”,并且认同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他人认同),这些人往往是在科学方面取得优异成绩或拥有较多的科学相关资源。而科学自信低的学生往往认为科学是很重要,科学工作也很有价值,但这并不属于“他们”(Jenkins & Nelson, 2005; Dewitt et al., 2013)。因此,科学资本对科学自信高的学生更能产生影响。这一结果验证了我们的假设3。在调查中,表示“愿意在未来的学业选择科学相关的专业进行学习”的大部分集中在城市区域学校学生。这部分学生家庭文化资本丰厚,在学校中对科学有浓厚的兴趣并且参与过多种课内外科技活动,积累了丰富的科学资本。而科学资本低的学生群体大部分集中在农村或经济不发达地区,家庭文化资本比较薄弱,学生没有机会参与科学活动,因此对科学的态度也比较消极,他们很少会从事与科学相关的工作。这一结果验证了我们的假设4。科学资本处于优势阶层的学生更愿意从事科学相关工作,源于其优质的科学教育资源及家庭优势,这些使其对科学的态度及自信从小便培养起来,对其未来教育选择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而处于弱势阶层的学生,由于家庭文化资本比较薄弱,他们没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优质科学资源,对科学没有太多的认知,难以培养其科学兴趣及自信。因此,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其科学职业理想更多地受科学自信和自我科学态度的影响。


本文使用我国西部地区107所学校九年级教育质量监测数据,探讨了不同科学资本学生在未来科学职业理想上的选择情况及影响不同科学资本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因素。本研究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发现:第一,相比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更想从事科学相关工作或成为科学家。第二,高科学资本的学生在科学职业理想上更多地受家庭文化资本(被决定)影响,而中、低科学资本的学生更多地受自我教育期望(自我选择)影响。第三,科学资本对学生未来科学职业理想的影响产生了群体差异,高科学资本的学生更易受自我科学态度及科学自信的影响。


由于科学资本这一概念在国内刚提出,研究尚不多,未来的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探索:首先,关于科学资本的操作定义国内缺乏相应的资料,主要借鉴国外的理论模型,因此未来的研究方向在于探究本土的科学资本模型。其次,进行科学资本对科学职业理想影响的定性研究,深入挖掘科学资本对未来职业理想的作用机制,加强科学资本积累,助力高素质科技创新人才培养。


参考文献

董泽芳, 赵玉莲.. (2015). 从布尔迪厄文化再生产理论看社会分层与高等教育公平. 现代大学教育, (6), 1-6.

李春玲.. (2014). 教育不平等的年代变化趋势(1940—2010)——对城乡教育机会不平等的再考察. 社会学研究, (2), 65-89.

吴愈晓, 黄超.. (2016). 基础教育中的学校阶层分割与学生教育期望. 中国社会科学, (4), 111-134.

翟俊卿, 祝怀新.. (2015). 我国中学生科学职业理想的调查与分析. 科普研究, 10, 42-48. DOI:10.3969/j.issn.1673-8357.2015.01.008

朱国华.. (2015). 文化再生产与社会再生产: 图绘布迪厄教育社会学.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5), 173-189.

Archer, L., Dewitt, J., Osborne, J., Dillon, J., Willis, B., & Wong, B.. (2012). Science aspirations, capital, and family habitus: how families shape children’s engagement and identification with science. American Educational Research Journal, (5), 881-908.

Archer, L., Dawson, E., Dewitt, J., Seakins, A., & Wong, B.. (2015). “science capital”: a conceptual, methodological, and empirical argument for extending bourdieusian notions of capital beyond the arts. Journal of Research in Science Teaching, (7), 922-948.

Barone, C.. (2006). Cultural capital, ambition and the explanation of inequalities in learning outcomes: a comparative analysis. Sociology, (6), 1039-1058.

Bourdieu, P. et al. (1979). The inheritors: French students and their relation to culture.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Bourdieu, P., & Passeron, J. (1990). Reproduction in education, society and culture. Thousand Oaks, CA: Sage.

Dewitt, J., Archer, L., & Mau, A.. (2016). Dimensions of science capital: exploring its potential for understanding students’ science participatio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cience Education, 1-19.

Dewitt, J., Osborne, J., Archer, L., Dillon, J., Willis, B., & Wong. B.. (2013). Young children's aspirations in science: the unequivocal, the uncertain and the unthinkabl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cience Education, (6), 1037-1063.

Dika, S. L., & Singh, K.. (2002). Applications of social capital in educational literature: a critical synthesis. Review of Educational Research, (1), 31-60.

Dumais, S. A.. (2002). Cultural capital, gender, and school success: the role of habitus. Sociology of Education, (1), 44-68.

Ferry, T. R., Fouad, N. A., & Smith, P. L.. (2000). The role of family context in a social cognitive model for career-related choice behavior: a math and science perspective. Journal of Vocational Behavior, (3), 348-364.

Goyette, K., & Xie, Y.. (1999).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 of Asian American youths: determinants and ethnic differences. Sociology of Education, (1), 22-36.

Jenkins, E.W., & Nelson, N. W.. (2005). Important but not for me: students’ attitudes towards secondary school science in England. Research in Science & Technological Education, (1), 41-57.

Keller, B. K., & Winston, S. C.. (2008). The role of parental influences on young adolescents' career development. Journal of Career Assessment, (2), 198-217.

Prieur, A. & Savage, M.. (2013). Emerging forms of cultural capital. European Societies, 15(2), 246-267. DOI:10.1080/14616696.2012.748930

Sewell, W. H., & Shah, V. P.. (1968). Social class, parental encouragement, and educational aspirations.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5), 559-572.

Strand, S., & Winston, J.. (2008). Educational aspirations in inner city schools. Educational Studies, (4), 249-267.


往期回顾




特稿

郑永和  等 :计算教育学论纲:立场、范式与体系高考研究鲍威 , 金红昊 | 新高考改革对大学新生学业适应的影响:抑制还是增强?
温忠麟 | 高考选考科目定级计分和校准的若干问题STEM教育刘徽  等 | 什么样的失败才是成功之母?——有效失败视角下的STEM教学设计研究
曾昭炳 , 姚继军 | 寻找“最佳证据”:如何运用元分析进行文献综述——以STEM教育对学生成绩的影响研究为例农村教育吴重涵 , 戚务念 | 留守儿童家庭结构中的亲代在位
张偲琪   等 | 城镇化背景下的农村儿童早期发展与其照养人养育行为关系的实证研究疫情防控中的教育研究疫情下的思考:生命原则与生命教育——何怀宏、高德胜、马国川对话录



本刊声明

        一、本刊对所有来稿不收取任何费用,也未委托任何机构或个人代为组稿。

        二、本刊严禁一稿多投,如因作者一稿多投给本刊造成损失的,本刊保留追究作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三、作者投稿请登陆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期刊社官方网站(www.xb.ecnu.edu.cn)。

        四、本刊联系电话:021-62233761;021-62232305。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期刊社


点击「阅读原文」访问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官网

我知道你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