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三部曲》项目启动以来，妲己这个角色一直是观众关注的焦点——谁能演好妲己？妲己究竟应该是怎样的形象？新版《封神》如何塑造妲己？这些问题随着《封神第一部》上映，又一次被观众讨论。每个观众都有自己心中的妲己，每个时代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妲己，这个角色承载着大众审美和价值观的变迁。前几天，#封神终于不再甩锅女性#的话题登上微博高位热搜。今天，娱理工作室来详细聊聊《封神第一部》对于妲己这个形象的新塑造。《封神第一部》对妲己和纣王这组人物关系做了很大改动，纣王不再是荒淫无度、昏庸无能、每天洗澡吃葡萄的矮胖子形象，乌尔善导演说，那样的“恶”显得太表层，这次要创造的是一个更加有动机、有策略、挑战人性的邪恶。在这个过程中，纣王的恶并不是因为妲己而产生的，而是他内心有政治野心，他在伦理关系上毫无底线，正如电影中姜子牙的那句台词，“福祸无门，唯人所召，心怀恶念，妖孽自至”，当内心有邪恶的念头，妖就会依附于你，“恶”的动机在纣王本人身上，妲己只是他作恶的工具而已。电影对这组人物关系做出的最大改编是，纣王从一开始就知道妲己是妖，他在祖宗牌位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之时，也再一次向殷郊和姬发暴露了这一点：他并不是受妲己的蛊惑，他认为九尾狐是是帮他实现目标的祥瑞。这一改编彻底颠覆了妲己这个形象在《封神演义》的故事里一贯代表的“女祸论”。从夏朝的妹喜到商朝的妲己再到周朝的褒姒，很多朝代的灭亡倾覆都被归因于女子祸国，女人成为亡国的罪魁祸首。《史记·周本纪》记载了武王在列举纣王的罪状时说：“古人有言：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殷王纣，惟妇人言是用。”说的就是认为纣王作恶是因为听信了妲己的谗言。据学者研究，从存世文献来看，妲己作为纣王宠妃的名字，直到战国时期才有记载，此后在《列女传》《潜夫论》等书中都把殷商灭亡的原因归于妲己。《武王伐纣平话》则把作为苏护之女的真妲己和狐狸精假妲己区分，此后的《封神》系列作品的妲己形象都以此为基础。《封神演义》给妲己作恶创作了一个前史：纣王写诗亵渎女娲，触怒了神女，女娲娘娘于是召来三个妖精为妃入宫迷惑纣王，替自己出气也襄助武王伐纣。九尾狐狸精附身于妲己身上，入宫后助纣为虐残害苍生。之后的影视作品也基本以这个故事版本来演绎妲己，最为观众认可的傅艺伟版妲己和温碧霞版妲己也同样如此。1990年的傅艺伟版妲己基本还原了《封神演义》对妲己的塑造，最后纣王发现妲己是妖，愤怒要杀了她，认为自己亡国都是受到妲己魅惑。这版《封神榜》是一代人的童年回忆，但从内容来看还是延续了“女祸论”这个价值观。2001年的TVB版《封神榜》同样沿用了原小说的设定，但是妲己不再是无缘无故作恶的妖，她的转变有了动机：初入宫时她也曾很善良，但在经历后宫斗争被人欺辱后，她意识到只有成为宠妃甚至爬上权力的最高峰才能不被欺压。这一版的妲己曾在网上引起广泛讨论，被当作大女主的代表，原因就在于她曾在剧中对于“牝鸡司晨”发表了一番言论，她问为什么母鸡不能代公鸡报晓？为什么一定是龙在上凤在下？这一版本的妲己对男尊女卑、男权社会这一点提出质疑，所以她的恶起源于宫斗，又发展于政治上的争权夺利，这其实也是对妲己形象的一次突破，也是更符合当代平权观念的一个妲己，因此她的那段台词才会一次次被观众截图转发。但是在纣王与妲己的关系上，这一版本的纣王仍然是起初不知妲己是妖，沉迷于温柔乡还被妲己夺了权，TVB的编剧更倾向于把妲己写成武则天一类的女性，而没有从突破“女祸论”的角度去重塑这个角色。作为历史上著名的“妖妃”代表，妲己在影视作品中一次次被编剧重塑，也在慢慢突破时代的局限性，找到更适合当代价值观的表达。一个女人真的能导致亡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红颜祸水”这些词背后所代表的价值观已经成为了一种集体无意识，《封神第一部》能对这个经典神话做出现代性的改编，重新思考商周时代交替时这些关键人物产生的历史作用，这种探索和改编是有价值的。观众普遍认为傅艺伟和温碧霞版的妲己更经典，不仅是因为这两部剧整体的制作水平比较过关，更在于两位演员的容貌，很符合大众对于倾国倾城的想象。傅艺伟和温碧霞从长相来说都属于大气端庄的类型，美得风情万种但没有攻击性，这两位演员也是千禧年之前剧集里的古典美女的代表。朱琳饰演的女儿国国王、林芳兵版本的杨贵妃、陈红饰演的貂蝉、邓婕版本的王熙凤……这些古装美女都是雍容大气、珠圆玉润的美。作为上一代性感女星的代表，演员陈好曾说，“我们那时候美的标准是珠圆玉润”。演员郝蕾曾说，“我们上一代的女演员，其实没几个瘦的呀”。在当时的时代审美中，傅艺伟、温碧霞等演员代表的就是一种顶级的美，而这种没有攻击性的美在诠释妲己这样的“反派”角色时，那种“黑化”后的对比也更加有张力。但最近的十几年来，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世界各地的文化都在影响中国，日本漫画、欧美人的脸部骨相比例都开始慢慢改变中国人的审美，瓜子脸开始成为美女的主流。在这样的审美风潮下，妲己的演员也变成更加高瘦、瓜子脸美女，瓜子脸相较于鹅蛋脸，美得更有棱角和攻击性，更符合当代对于“性感”的定义。《封神演义》的故事被改编成影视剧时，编剧们往往突出的是原作的神话色彩，所以妲己的妖的本质也被强调，很多演员都会更加突出妲己狐狸精、魅惑的这种特质。鹅蛋脸的演员，比如林心如、钟欣潼演妲己时，往往要通过比较重的妆容加深这种妖媚感，而瓜子脸美女们更具攻击性的艳丽外形其实更容易直接展现妖媚的感觉。新版妲己娜然同样是高瘦瓜子脸款妲己的代表，在如今的审美中，她是非常适合演妲己的一类演员，但《封神第一部》并没有让娜然去展现她性感的一面，反而更加突出了她作为九尾狐，作为小动物的特质。很多影视剧版封神的故事都会加上宫斗、雌竞的桥段，尤其在浴池的戏中会突出妲己的性感，但《封神第一部》在浴池戏中，也没有让妲己和姜王后两个角色争风吃醋式地对立起来。当时妲己羡慕姜王后有那么美好的身体，呈现出的是一个小动物对于人类身体的渴望。与妲己的内核统一，乌尔善对于妲己的外在呈现的定位是小动物，“这个狐妖追随殷寿只是想要保护，因为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异类，她需要在强者的身边才能得到保护。所以这是一个更加简单更有动物性的设定，其实本质是一个狐狸而已，就是一个小动物。我不想把妲己设定成大家概念中的那种妖媚女子，有点夜总会风格的那种，我觉得那个是人类对狐狸的误解。因为我们了解了狐狸，狐狸其实是很机警的一种小动物，所以我说大家不要往刻板印象那个方向走，我们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妲己，她就是一个想要求生的狐狸，眼睛很单纯，漂亮但又不是世俗的风骚，她应该是有一定神秘感的这样的一个形象。”新版妲己从人物的内核到外在形象都做出了符合当代价值和审美的改革，在受到观众认可的同时，也有一些问题引起广泛讨论，最后我们来探讨一下这三方面的问题。妲己的扮演者娜然在报名参加《封神三部曲》演员全球海选的时候，她甚至不会说中文。想要演好妲己，娜然面临的第一关就是从零开始学汉语，然后还要在戏中完成舞蹈、古琴等多种挑战，通过在封神训练营六个多月的训练，她把这些难题都突破了。在成片中，娜然完全是原声台词出演，她的中文很流利自然，在宣传期和娜然交流时，娱理工作室也发现她的中文水平已经可以做到对答如流，对于复杂的提问都能很快理解。《封神第一部》中妲己有一场一分钟的舞蹈戏，乌尔善说，娜然为了这一分钟的戏份，从零开始学了一年多的舞蹈。通过在训练营的舞蹈、礼仪、古琴等课程，娜然也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学会了太极拳、八卦掌，她现在古琴考过了四级，即将去挑战八级。娜然通过很强的学习能力以及后期的努力学习补齐了短板，无论在中文水平还是表演水平上都是过关的。导演乌尔善透露，当时剧组有8个选角团队，在全球的亚裔女生中寻找妲己。因为电影里的妲己进宫时只是16岁的少女，所以选角的年龄范围是16-22岁，最后选了大概四、五个女孩进到训练营里面，经过24周6个月的专业课程后，有的人没坚持下来，有的去做别的工作了，有的是被剧组淘汰，最终娜然得到了这个角色。娱理工作室也很好奇，起初乌尔善为什么要把选演员的范围放在全球，而不是圈定为中国人，这样至少可以省去了学中文的挑战。对此乌尔善表示：“首先神话题材没必要有地域性的限制，另外这是中国故事，全世界的创作者共同参与讲一个中国故事，我恰恰认为这就是我们民族文化包容的体现和整个文化影响力的体现，我们整个剧组有20个国家的创作人员参与，都来帮我们讲好中国的最经典的神话故事，我们一起用中文用中国的讲述方式来做这个事情，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和文化包容。”《封神第一部》中的妲己服装非常简单，发型也是散发状态，没有做任何造型和发饰，这个造型也在网上掀起过讨论。为什么妲己会以这样的外形出现？乌尔善导演介绍，妲己在片中的设定就是更偏向于小动物，所以不是以人类的礼仪和想象角度去衡量的。“她的头发有两米长，这样让她有一点奇怪，有一点妖气，正常人长不了那么长的头发，拖着超长的头发看起来挺清纯又有点古怪，形态诡异而另类，她不是人类她是个异类。”而在服装方面则参考了《八十七神仙卷》中服饰的思路，造型指导叶锦添从角色身上纯真野性的“洪荒美学”出发，被九尾狐附身的妲己一开始没学会人类“衣服”的概念，商王殷寿做工华丽的大氅触发了她对服装的渴望，所以妲己最初的造型是缠绕披挂在身上不完整的衣服，慢慢进化成一两片布组合成的结构简单的衣服。妲己的本体九尾狐过往在影视作品里常常是白狐狸甚至大白狗的形象，电影《封神第一部》这次创造出了全新的九尾狐形象。在电影中，这只九尾狐是一个半透明的形象，代表着刚刚被纣王从封印中救出，法力还不够强大，之后她会慢慢发生变化。电影中的九尾狐呈现出了乌尔善导演所说的那种机警的动物性，半透明的形态也很符合角色现阶段的状态，这个形象出自概念艺术家之手。
在拍《画皮2》时期，乌尔善为华语幻想类型片引入了一个新的工种——概念艺术家。当时国内电影界还没有概念艺术家，乌尔善请幻想画家为《画皮2》画了几张画，然后分析了画作中可为电影所用的元素，自己设计了狐妖原形的形象。到拍摄《寻龙诀》时，乌尔善挖掘出了中国的概念艺术家人才，把他们正式带入电影圈，包括了末那团队，当时他们在手办圈子，乌尔善请他们来做电影的幻想生物设定，另一组是徐天华的团队，此前他们一直给科幻小说画插图。手办和插图毕竟和电影制作有所不同，概念艺术家只是提供一个概念设定，艺术家们有自己的审美和选择，但是电影最终的呈现肯定有更符合大众审美的改动。乌尔善表示，希望大家把重点放在电影中的女性角色本身，“我们讨论的是女性的行动、女性的观点，姜王后和妲己这两个重要角色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你看姜王后出来劝谏的时候说的是责任，不是说嫉妒，作为王后和妻子我要告诉你正确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这个才是女性的态度，我们讲的是这个东西。”
《封神第一部》，袁泉饰演姜王后
《封神第一部》北京首映礼，袁泉、娜然合影
妲己扮演者
娜然亲笔签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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