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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敢:我与日本学人(《我与师友》之十四)上

古小说研究 古代小说网 2022-05-13


此篇包括波多野太郎、清水茂、日下翠、大塚秀高、荒木猛、铃木阳一、赤松纪彦、池本义男、阿部兼也九位先生。分上下两編,上编为池本义男、赤松纪彦、清水茂、荒木猛四位,其余五位为下编。


01我与池本义男先生


池本义男先生是我接触最早的日本学人。

1986年10月21—25日,全国第二届《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召开,池本义男与会(参见下图,第一排左起第十四人即池本义男)。他的汉语很生硬,所以会间交流不多,只知道他来自大阪,时年已经古稀。

1986年10月第二届(徐州)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

有一件事倒是令人记忆犹新,一天晚九点左右,南郊宾馆突然停水,当时天气已寒,池本正在淋浴,围上浴巾便跑到门口呼叫,引起宾馆一片惊慌。

本次会议前后,池本义男先生有捐赠5万元人民币用为《金瓶梅》研究基金的意向,但中国《金瓶梅》学会尚未成立,没有户头。池本义男又与徐州教育学院中文系主任张远芬联系,转向徐州教育学院捐赠5万元人民币设立池本义男奖学金。

1985年首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召开之时,徐州市文化局、江苏省社科院文学所、徐州市文联、徐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徐州日报社5家发起单位每家出资500元总3000元就足以支付会议全部费用。池本义男的捐赠数额虽不巨大,参照此资亦是不小一笔费用。

1987年10月池本义男先生来徐参访,兑现捐赠事宜。我曾去其下榻的南郊宾馆看望(参见下图)。

1987年10月与池本义男合影于徐州南郊宾馆

池本义男说他于七十年代曾以家藏图书编辑一套“艳文学丛书”,以鬼磨子书房名义出版,总八辑,约三十种,拟赠送我一套。当时已有筹备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的动议,我邀请他届时参会,他说一定来。

21日10:00,我随副市长萧树平去教育学院礼堂出席捐赠仪式,萧树平代表市政府、我以徐州市文化局局长身份代表徐州市对外交流协会讲话。午教院宴请,池本义男、萧树平、王玉楼(教院党委书记)、张远芬等在座。席间,我问池本义男先生为何对徐州情有独钟,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没有回答。

当时,池本义男随身只带了2.5万元人民币,余款系其回到日本后电汇。后来,池本义男奖学金一直按年评奖,但池本义男先生与远芬兄之间却因奖学金事产生了矛盾,竟至不可开交。

《金瓶梅词话の骂语私釈稿》

说来也巧,1995年我左迁徐州教育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接任党委书记王玉楼、院长张远芬,任内曾收到池本义男二三十封信函,说的几乎都是奖学金矛盾事。

1988年2月,收到池本义男先生寄来“艳文学丛书”20本(参见下图),即:第一辑《浪史奇观》《双梅景阁丛书》2本,第二辑《株林野史》《抱影隔帘录》《汉宫春色》《汉武帝内传》《汉杂事秘辛》(后三种合为1本)3本,第三辑《海陵王荒淫史》《灯草和尚》《古艳稀品丛书》3本,第四辑《断袖编丛谈》《如意君传》《杏花天》《飞燕外传》《杨太真外传》(后两种合为1本)4本,第五辑《绣榻野史》《痴婆子传》《春梦琐言》《春脔拆甲》(以上两种1本)《桃花庵鼓词》《闺艳秦声》(以上两种1本)4本,第六辑《残缺集》1本,第七辑《国色天香》2本,另外《绘图欢喜冤家》1本。

池本义男赠书“艳文学丛书”

1988年8月10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筹备委员会向海外学人发出预备通知。9月12日,收到池本义男先生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8年9月12日池本义男信函

中国《金》学会筹备委员会负责先生:

88.8.10的贵信“首届国际《金》学会讨论会通知书”,9.2收到了。看到贵会的信,我万分高兴,深谢。

用特别纸回答尊函奉复,注意事项7“论文如需译为中文,请早日赐寄”之条,有一件非求贵会不可的事情,我切切希望,学会期间提出亦参某者配布,拙著专题《<金瓶梅词话>文献分析抄论》。

可是,现在,(88年9月)原稿未成书,大约88年11月?12月?完稿。因为,切盼能答应我的请求,成书的将另件快邮寄去。


谨致敬礼

1988年9月12日,池本义男

1989年4月15日,筹委会向海内外学人发出正式通知。5月29日,收到池本义男信函(参见下图)。从信中可以看到,池本先生的往返机票与上海到徐州的火车票均已预订,已经完全做好了参会的准备。


1989年5月29日池本义男信函

通知发出以后,国内代表争相与会,国外代表踊跃回执,一时收发繁忙,令人振奋。

截止1989年6月4日,海外代表已有近10个国家(地区)30余人可准时到会,如日本的清水茂、尾上兼英、大塚秀高、日下翠、荒木猛、须藤洋一、铃木阳一、池本义男,美国的芮效卫、浦安迪、马克梦、史梅蕊、陆大伟、柯丽德、黄琼璠,法国的雷威安、李治华,俄国的李福清,加拿大的米列娜,波兰的胡佩芳,台湾的魏子云、朱传誉,香港的梅节、苏赓哲等。朱传誉,梅节、芮效卫、胡佩芳、波多野太郎、魏子云、柯丽德等还向筹委会提供了用作“金瓶梅版本及研究著作、资料展览”的书刊。

大塚秀高、史梅蕊、李福清、芮效卫、陆大伟、须藤洋一、柯丽德、铃木阳一、浦安迪、清水茂、韩南、雷威安等并向筹委会提交了个人小传。

国内代表表示与会的更有150人之多,其中王利器、王进珊、张学峰、穆广彬、及巨涛、陈诏、于凤树、傅憎享、张远芬、张兵、朱一玄、陈昌恒、张惠英、刘辉、胡文彬、黄霖、陈东有、薛汕、郭豫适、吴敢、卢兴基、田秉锷、周钧韬、徐朔方、郑庆山、吴红、胡邦炜、陈珏、叶桂桐、阎增山、袁世硕、魏子云、马征、鲁歌、卜键、王丽娜、阎志强、吕红、蔡敦勇等向筹委会提供了用作“金瓶梅版本及研究著作、资料展览”的书刊。

池本义男先生所提交会议的论文正是《<金瓶梅词话>文献分析略论》(参见下图)。论文是用日文写的,由徐州市外事办公室派员翻译,后来发表在《国际金瓶梅研究集刊》第一集,成都出版社1991年7月一版。

1989年6月池本义男提交首届(徐州)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论文

在该文中,池本义男说他虽然研究《金瓶梅》50余载,但“只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即将结束生命的研究《金瓶梅》的野人。”平心而论,池本义男先生只是金学中的民科,无伦是在日本学界还是中国学界并没有多少学术地位。

然而,池本义男先生确实如他所说不但“对《金瓶梅》的热爱程度不低于中国人”,而且货真价实地终生坚持研究《金瓶梅》,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虽然其成绩很难说具有大的创见。

1989年6月15—19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如期召开(参见下图,前排左起第六人即池本义男)。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虽然国内代表基本到会,会议实到人员达177人,但国外代表基本未能与会。

1989年6月15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合影于徐州

不过,池本义男先生一人意外到会,使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也算是一次名副其实的国际会议。6月15日晚,江苏省梆子剧团为会议演出专场徐州梆子戏《潘金莲》(向自贡市川剧团学习剧目),池本义男与观(参见下图,二排右起第三人即池本义男)。

1989年6月15日晚与王利器、徐朔方、刘辉、池本义男等合影于江苏省梆子剧团演出专场

1999年2—3月,我受教育部派遣,去日本京都大学高访,与该校综合人间学部国际文化学科赤松纪彦教授合作研究《中国古代戏曲选本》。

因为往返均经过大阪,临行前与到京都后,均曾与池本义男打电话联系,但电话已经不能接通。本来我想代表学校去看望他,对他设立池本义男奖学金表示感谢。我不通日语,未敢冒然趋府拜访,留下一个遗憾。


02我与赤松纪彦先生


我到京都大学做高访前,并不认识赤松纪彦先生,是教育部外事司亚非处帮助联系的。

1999年2月22日下午当我到达京大会馆时,赤松先生已经等候多时。落实住宿以后,即至其国际文化学科办公室小谈(参见下图)。

1999年春与赤松纪彦合影于其办公室

旋赤松夫人柴礼敏携子赤松知音以及99级博士生中西裕树、滨田麻矢夫妇来,晚即接风于金城酒店。赤松亦善饮,我第一次吃那么多生鱼片,喝那么多清酒。

席间,话题多围绕《中国古代戏曲选本》而发。因为此番高访只有两个月时间,遂拟将课题缩小为散出选本范围。我知道京都大学藏书尤其是中国古代小说戏曲文献甚丰,请赤松兄多为关照。

赤松说京都大学图书馆、文学部图书馆、人文科学研究所图书馆均有中国古籍可读,我已给你办好了阅读证,可以进库自选。柴礼敏女史是上海人,原工作于上海市文化系统。因为我也在文化局工作多年,可谈话题自然增多。

由于京都大学处在寒假期间,原拟拜访京大其他学人只能置后。好在京大博硕士研究生大多在校,遂多与之交谈。

赤松兄的一位硕士生吴怡娴是台湾人,硕士论文选题方向是《台湾地方戏曲研究》,当然就交流较多。吴怡娴还奉师命赔我游览奈良,使我一赏西京古迹。平城京的奈良公园(五重塔、春日大社、东大寺)等令人叹为观止。

时值元宵节,日本糯米点心与中土无异,余与吴生以圆点贺节,畅谈海峡两岸元宵之同异,客处异乡,亦一快事也。之后,我的活动地点基本都在赤松的办公室和京大三家图书馆(参见下图)。

1999年2月于京都大学

23日,赤松兄赠我《赵氏孤儿剧小论》论文抽印本(参见下图),引起我很大兴趣。20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徐州师范学院中文系(今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读研时,所做硕士论文即为《赵氏孤儿剧目研究》。选题能够同一,也是一种缘分。

1999年2月23日赤松纪彦题赠论文抽印件

赤松兄多次宴请,并陪我观览京都府立植物园、热带植物温室等,对我助益甚多。参访之时,一路娓娓道来,赤松兄给我讲了很多京都与日本掌故,譬如“京都八百庙,东京八百所,大阪八百桥”“京都无高楼”“京都无南山”“京都茶道三千家”“穿在京都,吃在大阪”等等。

在京大读书收获颇丰,尤其是得以亲眼查阅京都大学图书馆所藏《金瓶梅词话》(参见下图)。

1999年2月复制京都大学藏《金瓶梅词话》

词话本目前计有四个本子传世:原北平图书馆藏本(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日本日光山轮王寺慈眼堂藏本、日本德山毛利氏栖息堂藏本、日本京都大学图书馆藏本(残存23回)。

我以京都大学(还有早几年在巴黎法兰西学院)的读书笔记写成《〈金瓶梅〉版本拾遗》(载《东南大学学报》2001年第一期)一文,文中以京大本与北图本相校,认为京大残本是北图本的同版本。

在京都复得观光之乐,所到之处,计有北野天满宫(乃神道教观,值梅花盛开,游人如蚁)、岚山(西山风景区,景点众多,佛、神二教庙观杂陈,而以大片修竹最为壮观,周恩来诗碑,亦景观其一也)、西本愿寺、银阁寺、御所、二条城、祗园、八坂神社、知恩院、青莲院等。不到京都、奈良,不知中日历史渊源也。

1999年2月复制京都大学藏《金瓶梅词话》

此次高访,以《研究报告书》为结,曰:

我应日本京都大学大学院人间环境学研究科长豊岛喜则先生邀请,经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教外出字[1999]14097号出国任务批件批准,按照日本学术振兴会地域交流课长中岛健次先生制定的研究方案,与京都大学综合人间学部国际文化学科助教授赤松纪彥先生进行《中国古代戏曲选本》专题的合作研究。

研究日期原为1999年2月22日至1999年4月21日,因为中国江苏省教育委员会对徐州教育学院进行办学条件标准化和校风评估,经申请,得到中国教育部批准,日本学术振兴会同意,研究日期改为1999年2月22日至1999年3月15日。

我们的合作研究日程,虽然经过修改,时间比较短促,但因为合作者双方的默契配合,和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研究课题仍然获得相当的进展。《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分为文献研究和理论研究两大部分,已经开列出详细提纲。

文献研究部分已经粗具规模,并撰写完成两篇论文(因为时间短促尚未发表,见附件一、二);理论研究部分也正初作探讨,并有小文发表(见附件三)。围绕《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专题探讨,旁及中国古代戏曲研究、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以至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两汉文化研究,我与赤松纪彥先生,均有比较广泛并相当深刻的切磋。

在京都期间我还拜会过京都大学文学部主任兴膳宏教授、京都大学大学院文学研究科木津佑子助教授,作有一定程度的信息交流。其间虽然日本大学处于寒假,京都大学人间环境学研究科的博士生中西裕树和硕士生吴怡娴尚且在校,针对他们的研究领域和毕业论文选题,也尽力去作出指导。

在京都大学工作期间,绝大部分时间是查考京大的汉籍图书。京都大学图书馆、京大文学部图书馆、京大人文科学研究所图书馆的中国古代戏曲藏书浏览一过,上述三馆的中国古代小说藏书也有所涉及,并对其中几十部善本、珍本作出叙录。在日期间还对京都、奈良两地的历史文化遗产作有考察,并因此增进了对日本历史地理民俗的了解和认识。

汉学是显学。外国人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兴趣久帜不衰。但研究中国古代戏曲的汉学家不多,而且多集中在日本和前苏联。尤其是日本,狩野直喜、青木正儿、长泽规矩也、田中谦二、小川环树、吉川幸次郎、岩城秀夫、波多野太郎等均卓有建树。

日本的中国古代戏曲研究专家又多在京都大学,如狩野直喜、青木正儿、吉川幸次郎、小川环树等均先后在京大学习和工作。京大的前野直彬、清水茂、仓石武四郎、入矢义高等对中国古代小说和中国古代文学也素有研究。

现在京大执教的赤松纪彥、金文京(人文科学研究所助教授)也是中国古代戏曲小说的研究专家。现在京大任职的兴膳宏教授、川合康三教授、平田昌司助教授、木津佑子助教授(以上文学部)、小南一郎教授、高田时雄教授、井波陵一助教授(以上人文科学研究所)、阿过哲次助教授、道坂昭广助教授(以上综合人间学部)等对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也颇有成就。

所以我对到日本合作研究感到高兴,尤其是到京都大学作为访问学者觉得荣幸。京都大学不但有众多中国古代戏曲的研究同行,京都大学的中国古代戏曲藏书也十分丰富。前述京大三馆均有数量可观的中国古代戏曲研究用书。

譬如中国大陆印行的为数不多的《古本戏曲丛刊》一、二、三、四、九集,三馆均有收藏(徐州市图书馆和徐州师范大学图书馆合起来才凑成壹套)。

又如中国古代戏曲选本(曲谱不计),《古本戏曲丛刊》、台湾《善本戏曲丛刊》和后来影印平装本以外,京都大学三馆(以文学部图书馆最夥)所藏明刊本计有《元曲选》、《酹江集》、《盛明杂剧》、《绣像传奇十种》、《六十种曲》、《醉怡情》(二种)、《吴歈萃雅》、《万壑清音》、《赛徵歌集》等十种之多。

其中《醉怡情》,文学部和人文科学研究所各入藏一部,后者为古吴陈长卿梓,10卷;前者为古吴致和堂梓,8卷,均与《善本戏曲丛刊》所收不同。丛刊本每半叶10行,行25字;而京大所藏均为每半叶9行,行22字。初步印象陈长卿本为未见著录本,而京大所藏致和堂本更为完整,似为原本。

中国古代戏曲选本既是明清两代戏曲舞台的演出脚本,也是明清有识之士对前代和当代戏曲的精选集成,是一种应当引起高度重视的戏曲现象,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没有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便没有中国戏曲史。

然而,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却是一个十分薄弱的研究领域,甚或可以说还是一种学术空白。我们对此选题具有浓厚的兴趣,愿意以此次合作为契机和起点,将这一专题研究继续进行下去。

日本学术振兴会为提高日本科学技术水平、加强中日文化交流、促进汉学发展,采取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措施。

派遣访问学者,进行合作研究,是这些措施中更具建设意义的方式。这种建会主旨的高尚,因为振兴会工作人员的尽心尽责,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不论是中岛健次先生制订的研究方案,还是振兴会周密严谨的接送安排,还是合作研究期间不时的询问指导,抑或是像我这样因为特殊原因申请提前回国的审批善后处理,都体现出研究为先、学术第一、善解人意、成人之美的精神,不仅使一个具体的合作研究项目尽量圆满,而且给合作研究者双方久远的激励。

京都大学及其综合人间学部、文学部、人文科学研究所、三家图书馆,对访问学者的热情的接待、周到的安排、默契的配合和达观的理解,均给我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赤松纪彥先生通脱雍容的待人接物、广博深邃的学术功力、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使我在异国他乡宾至如归。京都的蕴籍,奈良的典雅,均使人涉目成趣、流连忘返。而日本作为发达之国、文明之乡、礼仪之邦,尤其是大和民族的深沉、精勤、奋进,确实如一轮出升的太阳。

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渊远流长。日本保存有很多中国的善本、孤本、珍本古籍。中国古代戏曲小说书目离不开日本的收藏。本世纪内,王国维、罗振玉、孙楷第、傅芸子、王古鲁等前辈学者,对日本所藏中国古代戏曲小说,多有著录,然或失之疏,或失之确,总觉不能尽如人意。

因特请缨,本世纪末或下世纪初,极愿能对日本公私所藏中国古代戏曲小说,征理考镜,进行一次空前绝后的总成。希望能有这种机会。这将既是对这次合作研究提前回国遗憾的补偿,也是对世代中日友好接续的奉献!

来日研究者  吴    敢

受入研究者  赤松纪彥

1999年3月17日

 附录一  中国古代戏曲选本叙录(剧本选集部分)

二  中国古代戏曲选本叙录(试用条)

三  赵氏孤儿剧目研究与中国古代戏曲选本

四  吴敢简历

《元刊杂剧研究》

2000年7月4日上午,“2000年南京中国古代戏剧学术研讨会”举行开幕式,王永敬主持,冯建民介绍来宾,余以会议学术顾问名义与董键、吴新雷、刘荫柏、俞为民、朱恒夫亦在主席台就坐。

当晚,设宴会议中心宴请与会人员,余致祝酒词,与赤松纪彦、董键、吴新雷、王永敬、于质彬、俞为民、王永宽等在主桌。与赤松兄京都一别经年,金陵相聚,何快如之。

2000年8月15—20日,“南戏国际学术研讨会暨温州南戏新编系列剧目展演”在温州市举行,我与赤松纪彦兄再次相见,自然格外亲切。

说来也巧,我与赤松均被安排在首日第三场大会发言(主持人陈多、洛地),我发言的题目为《从赵氏孤儿剧目演变看戏剧改编》(会议日程表上是《宋元明南戏总目》),赤松发言的题目是《试论<张协状元>剧的特点》。

金文京先生亦到会,并在8月15日第一场大会发言(叶长海、田仲一成主持,发言题目是《南戏与南宋状元文化》),会间相遇,弥补了京都未能会晤之遗憾。

2006年3月25、26日,“纪念王季思、董每戡百年诞辰暨中国传统戏曲国际学术讨论会”在广州中山大学举办,我与金文京到会(参见下图),有了进一步知解。

2006年3月与金文京合影于广州

2000年9月26日我给赤松纪彦先生发去一信(参见下图),云:

2000年9月26日吴敢信函

赤松先生如晤:

温州一别,倏又经月,念念!

1933年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之《新刻金瓶梅词话》,贵校藏有2部,一在人文科学研究所,一在文学部。前者有“本书限印104部之第66部”字样,后者无编号。现有这样几个问题:一是人文所的那一部,前引字样与“古佚小说刊行会”会章,是否朱色?二是文学部的那一部,“古佚小说刊行会”会章,是否墨色?三是人文所那部第52回第7、8两叶有否抄补?四是文学部那部第52回第7、8两叶有否抄补?五是两部如果都有抄补,字体与内容是否一样?烦请兄台代为复查教示!

去年曾代为复印第52回第7、8两叶(随信附后),系有抄补者,不知是人文所那部还是文学部那部?并请示知!如果将另一部第52回第7、8两叶复印见示更好。

专此布达,即颂

阖府吉祥

吴敢拜

2000.9.26徐州

很快收到赤松兄代为复印之人文所藏《金瓶梅词话》第52回第7、8、9三叶(参见下图),并因此写成《〈金瓶梅〉版本拾遗》一文,对1933年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之《新刻金瓶梅词话》的影印部数终于一文定谳。

1999年赤松纪彦复制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1933年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本第五十二回之七、八、九三叶

2001年春节,收到赤松纪彦先生贺年卡(参见下图),说他拟出席4月苏州“全国昆曲汇演”,希望能有机会再度会晤。那次汇演我因随徐州市代表团出访法国错不开,未能参加,失去一次好友相聚的机会。

2001年春节赤松纪彦贺年卡

2002年元旦,收到赤松纪彦先生贺年卡(参见下图),是其夫人的剧照,可见其伉俪恩爱之深。

2002年元旦赤松纪彦贺年卡

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不知为何没有写入日记),突接卜键兄电话,正与赤松纪彦、周维培在一起喝酒云,即分别与赤松、维培二位兄台电话聊天,邀请他们到徐州一游。他们都允诺,但他们都没有来,这也是我迄今与赤松纪彦先生的最后一次交谈。

03我与清水茂先生


因为江苏省教育委员会对徐州教育学院进行办学条件标准化和校风评估需要法人代表到场而提前结束访学,在京都未能见到的日本学人还有清水茂先生。

我与清水茂先生只是文字往来,并未曾谋面。那是因为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的召开,1989年3月22日收到清水茂先生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3月22日清水茂信函

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筹备委员会:

二月初收到贵会补充通知,非常感激。敬悉收费标准、论文提纲、展览会等。现在奉寄论文提纲、小传,查收为盼。此致

敬礼

清水茂

89.3.22


又我今年四月以后,退休家居,如有连络,恳请寄到下面家庭地址:日本611京都府宇治市蒐道荒桢1—74,清水茂

所附小传(参见下图)云:

1989年清水茂提交首届国际金会小传

清水茂。1925年12月8日,生于日本京都市。1951年京都大学文学部毕业。前任京都大学教授,1989年3月,退休家居。现任日本中国学会理事,东方学会常务理事。有关《金瓶梅》的论文《中国戏曲小说论》、《金瓶梅里的人性》等(皆收在论文集《朗诵文学》(东京,1988)),其他关于古典诗文的论文也不少(主要论文收在论文集《中国诗文论薮》(东京,1989)。翻译《水浒传》(与吉川幸次郎同译)、《韩愈》(散文全集)等。

所附论文提纲(分两页复印)曰:

西门庆营造花园——大观园的先驱


《金瓶梅》的结构,在中国古典长篇小说里很有特点。《金瓶梅》以前的章回小说,都是从讲史发展来的。

比如《三国演义》是从史书《三国志》,由《三国志平话》发展来的。因此故事的场面,都根据历史,或在宫廷,或在战场,都有现成的基础。

又如《西游记》,有三藏法师往西天取经的一定的道路。小说里故事的背景,时时刻刻变化,有些地方从幻想构成的,不过那些地方只带“西域味“就够了。

《金瓶梅》当然是从《水浒传》的一部分扩大来的。但是,《水浒传》本身,西门庆、潘金莲故事很简单,没有说出那么复杂的家庭环境来,因此不须要描写西门庆私宅情况。

《水浒传》很大好汉天天生活在梁山泊里梁山泊正厅忠义堂的描写有是有,也很简单,至于梁山泊的各个好汉的家庭生活,几乎没有。

那么可以说《金瓶梅》以前的长篇小说,除了历史的背景以外,都没有“上演”故事的特别“戏台”。可是《金瓶梅》没有历史的限制,也没有可以模仿的雏型,所以作者可以自由地根据自己的构想来创造故事进行的场面。

《金瓶梅》的作者是谁?我现在不想论这个问题。但是我个人觉得无伦作者是个人还是集体,总是写作这篇小说的时候,早就有整篇的构思。第二十九回吴神仙看相,关于春梅,说:“必得贵夫而生子。”(《金瓶梅词话》大安影印本,东京,1963,P.9b)

吴神仙走了以后,吴月娘不相信他说:“我只不信说他春梅后来戴珠冠,有夫人之分。”(同P.10a)其实到了第九十五回,成就了吴神仙所相,春梅竟做周守备(秀)的妾,生了哥儿,大夫人死后,扶做正房(同P.6a)。

其他所相,也大都成就。从这样的情况来说,《金瓶梅是早有整篇的构想,而作者按着这个构想写下去的。

那么可以说第七十九回西门庆去世以前的故事,差不多都在他的家庭里进行这个写法,也可能在作者的构想里。作者的构想既然如此,他就不能不给西门庆作家庭的生活设计。这个生活的场面,也可以叫做“上演”《金瓶梅》的“戏台”。建设“戏台”这件事就是:西门庆营造花园“。

“营造花园“,本来是西门庆隔墙密约李瓶儿以后,用计谋买到隔壁李瓶儿的丈夫花子虚的房子,花子虚因“重气”害了伤寒去世西门庆要把两所合在一起,做一个大花园的。

第十四回《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送奸赴会》说:“李瓶儿看见他那边(原来的花子虚的房子)墙头开了个便门,通着他那壁,便问:‘西门爹几时起盖这房子?’(潘)金莲道:‘前者央阴阳看来,也只到这二月间,兴土动工,收起要盖,把二娘(李瓶儿)那房子打开通作一处。前面盖山子卷棚,展一个大花园。后面还盖三间玩花楼,与奴三间楼相连做一条道。’”(同P.13b—14a)

大花园不但是要改修李瓶儿的前丈夫的旧居的,而且营造它的目的也是要给李瓶儿住的。第十六回《西门庆谋财娶妇  应伯爵喜庆追欢》说:“(李瓶儿)因问西门庆:‘你那边房子几时收拾?’西门庆道:‘且待二月间兴工动土,连你这边一所,通身打开,与那边的花园取齐。前边起盖山在卷棚,花园耍子去处。还盖三间玩花楼。’……西门庆道……说道:‘……也待你(李瓶儿)这边孝服满,我那边房子盖了才好。不然,娶你过来,没有住房。’妇人道:‘既有实心娶奴家去,到明好歹把奴的房,盖的与他五娘一处。……’西门庆道:‘……明日这边与那边,一样盖三间楼,与你居住,安两个角门儿出入。……’”(同P.2b—P.3b)

从这部分来容易看到重新营造,是为了给李瓶儿居住的。后来西门庆叫他女婿陈经济安在花园中管工。(第十八回)

第十九回《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李瓶儿情感西门庆》开头,八月初,花园完工,西门庆家里妇女游赏去。“吴月娘在家,整置了酒肴细果,酌(当作约)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大姐、潘金莲众人,开了新花园门,闲中游赏,玩看里面花木庭台,一望无际,端的好座花园!……当下吴月娘领着众妇人,或携手游芳径之中,或斗草坐香茵之上,一个临栏对景,戏将红豆掷金鳞,一个伏槛观花,笑把罗纨惊粉蝶。月娘于是走在一个最高亭子上,名唤卧云亭,和孟玉楼、李娇儿下棋。潘金莲和西门大姐、孙雪娥,都在玩花楼往下观看。见楼前牡丹花畔,芍药圃、海棠轩、蔷薇架、木香棚,又有那耐寒君子竹、欺雪大夫松。端的四时有不卸之花,八节有长春之景。观之不足,看之有余。”(P.1a—P.2a)

这个时候,李瓶儿正在纠缠蒋竹山,还没入西门庆家里来,后来李瓶儿渐渐地对蒋竹山不满意,要恢复跟西门庆的关系,把蒋竹山赶走,然后李瓶儿才进胸闷气短门来,住在新盖的玩花楼上。以后,许多故事就在花园里进行下去。

《水浒传》只说西门庆开着个生药铺,而不说他的房子怎样。故事只在王婆、武大家里进行,跟西门庆房子完全没关系。那么可以说这所花园是《金瓶梅》作者创造出来的。营造花园,提供一个使故事进行下去的场面,是一种创新的手法。

这个在大庭院里使故事进行下去的手法,使我们容易想到《红楼梦》的大观园。而且有个地方相似。就是第十七回至第十八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又不知历几何时,这日贾珍来回贾政:‘园内工程俱已告竣。大老爷已瞧过了,只等老爷瞧了,或有不妥之处,再行改造,好题匾额对联的。’……贾政等听了,都道:‘……我们今日且看看去。……’……贾政刚到园门前,只见贾珍带领许多执事人来,一旁侍立。贾政道:‘你且把园门都关上。我们先瞧了外面再进去。’贾珍听说,命人将门关了。贾政先秉正看门。只见正门五间,上面白石台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果然不落富丽俗套。”(《红楼梦八十回校本》北京,1958,P.161—P.162)

这样地贾政检查新花园的情况,又要贾宝玉题匾额、做对联。这个部分和上文所举《金瓶梅》花园完工之后,西门庆家里妇女游赏的部分,神气上颇相似。当然目的不一样:《金瓶梅》是游赏,《红楼梦》是检查和题匾额;又描写风景的繁简差得远。但是介绍以后使故事进行的“戏台”的情况的一样的。

《红楼梦》营造大观园的目的,本来是为了欢迎贾元妃省亲的。不过,后来贾元妃命贾家诸人进园居住。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惊芳心》说:“如今且说贾元妃,因在宫中自编大观园题咏之后,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致,自己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今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岂不寥落。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太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1命他进园居住方妙。”(同P.229—P.230)

从此《红楼梦》故事在大观园内进行发展。上面所引的文章里,应该注意的是贾宝玉插进众姊妹中有点不自然,所以把它比起《金瓶梅》来,贾宝玉比西门庆,众姊妹比六个妻妾,两篇小说的结构很相像。当然贾宝玉是花花公子,西门庆却是恶霸,贾家众姊妹都比西门庆六个妻妾斯文得多。

不过,整个相似结构上,有一个男主角和许多女主角,生活在一座园里,互相谈话,好胜嫉妒,刻划地描写个人的性格、思想这些点是一样的。

因此我认为《红楼梦》承接《金瓶梅》花园,重新创出大观园来了。现在我们把这两篇小说比较起来,当然可以说《红楼梦》后来居上,故事的发展过程较自然,而且描写也很详细了。但是《金瓶梅》作者创造“营造花园”这个故事,小说手法上别开生面,应该值得重视。


《清水茂汉学论集》

清水茂先生此文后来摘要发表在《国际金瓶梅研究集刊》第一集,但极为简略。本文原文过录,用为对作者的回报。

《国际金瓶梅研究集刊》第一集刊载王利器先生《访日讲学清水茂赠诗辄步其韵奉和》一文,引清水茂原诗两首云:

巴蜀犹闻老杜村,先生许是右丞孙。性灵遍照磨文镜,家训之推慕佛门。浙水秋潮智深墓,太行春色史斌痕。李和尚爱梁山伯,宗教由来可解冤。

开遍樱花又一村,如归宾至待王孙。索书东访燃藜阁,觅迹南敲入定门。瑟瑟轻风散香气,纷纷微雨洗尘痕。春来宜忆扶桑景,愿托双鱼宽别冤。

乙丑仲春,王藏用教授惠存,后学清水茂敬呈

清水茂先生的中国文学功底于此可见一斑。

1989年5月29日收到清水茂先生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5月29日清水茂信函

吴敢先生:

四月底收到请柬。筹备情况通报及江苏省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签证通知函电,现在正在托旅行社办手续。我已和复旦大学联系,与复大黃霖先生同路往徐州,火车班次等皆由复大安排。

现在补寄宣读论文稿。我还想复印一百份,自己带去颁给参加诸位。如果不够的话,请您补印。为了减少纸张,我用日语电脑打字,中间有不少日本简体字,如(传)、(释)等;又我以外国人用汉语撰文,窃恐文章有不妥之处,恳请原谅。

我三月底退职京都大学,诸件函电,请寄私宅,以免耽误。专此敬颂

文祺

清水茂

89  5.29


1989年6月5日收到清水茂先生两封信函(参加附件下图),其21云:

1989年6月5日清水茂信函

吴敢先生:

前几天收到大函,谢谢。又奉寄鄙札及宣读论文稿,想已抵达左右。我本想参加学会,宣读论文,但是今日看报,才知北京发生大惨案,窃恐波及各地,许有不测,再思之后,取消参加。恁筹备学会很久,对我关照也不少,一旦取消,实在有所不忍,恳请斟酌鄙情,原谅为盼。我手下已经准备宣读稿复印一百份,另邮左右,如果赶及学会,祈请代颁参加诸位。

专此敬颂

文安

清水茂

89.6.5.

清水茂先生知道本次会议的意义与价值,其善解人意、成人之美的品格,令人叹服。

1989年6月5日清水茂提交首届国际金会论文

其上即为所寄宣读稿一百份。这份宣读稿分一页两面复印,是为了减轻邮寄重量。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后来虽然如期召开,但海外学人基本没有到会,让人浩叹。清水茂先生的宣读稿于会前收到,遵嘱分发给了重要的与会人员。

按照既定日程,清水茂先生与黃霖先生主持6月15日的大会发言(发言人为陈毓罴、港·梅节、黃霖、美·陆大伟、宁宗一、加·米列娜、陈辽、美·马可梦、及巨涛),并在6月19日上午作大会发言(主持人为张远芬、麦克马洪,发言人还有王进珊、彭飞、袁世硕、杨扬、程毅中、李时人、张俊、夏写时、日·池本义男)。

清水茂先生被分在第三组参加讨论(召集人为日·大塚秀高、彭飞,记录人为张士魁,同组人员还有美·马幼垣、杨沂、马可梦、马汀生、黄琼璠、欧阳桢,法·陈庆浩、李治华,俄·李福清,日·铃木阳一、池本义男,西德·廖天琪,台·朱传誉,王利器、冯其庸、吴奔星、王进珊、王鸿、杜维沫、王丽娜、张俊、袁世硕、郭豫适、夏写时、程毅中、郑云波、彭飞等)。


04我与荒木猛先生

因为江苏省教育委员会对徐州教育学院进行办学条件标准化和校风评估需要法人代表到场而而提前结束访学,在京都未能见到的日本学人还有荒木猛先生。

1989年6月15—19日,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召开。收到荒木猛先生1989年3月25日信函(参见下图),云:

1989年3月25日荒木猛信函

吴敢先生:您好!

春天来了,《金瓶梅》国际讨论会也快要举行了。现在恁准备那个会,大概很忙吧!

我原来打算参加这个会,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参加了。所以未能应邀前往,十分遗憾,请原谅

《金瓶梅》讨论会圆满成功。

1989.3.25

荒木猛时在日本长崎大学任教,职称是副教授。

1997年7月30日至8月3日,第三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山西省大同市召开。1997年5月8日中国《金瓶梅》学会发出邀请函,5月12日,收到荒木猛先生信函(参见下图),云:

1997年5月21日荒木猛信函

吴敢先生:

您好!

您送来的第三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的请柬五月二十一日收到了。谢谢。

我本来希望参加那个讨论会。但是,今年夏天比较忙,所以我不能参加。觉得十分遗憾。下次,我一定参加,请代我向大家问好。

从今年四月我的所属和地址改变了。新的所属和地址如下:

(新的所属)佛教大学文学部中国文学科

(新的地址)=616日本京都府京都市右京区太秦森个西町27—19、日本075(862)6731

祝大会成功。

荒木猛

1997年5月21日

2005年9月17、18日,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河南省开封市河南大学召开。荒木猛终于与会,并在开幕式致词(参见下图)。

2005年9月17日第五届(开封)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 开幕式主席台

这是我第一次与荒木猛先生晤面,自然格外珍惜。会间交谈,无伦金学还是日本汉学,所议甚多。在我的印象中,荒木猛先生不善言谈,也不愿多谈,但出语要言不烦且颇得要领。

显然,荒木猛是一个谨言慎行的学人。我告诉他1999年曾到京都大学高访,计划中有拜访在京都的中国小说戏曲研究学人的安排,后因故未能兑现,他也觉得遗憾,说不然略可尽地主之谊。

荒木猛先生退休家居以后未再参加金学会议,开封金会也是迄今我们唯一一次相见。

我在拙著《金瓶梅研究史》下编“金学学案”中对荒木猛先生如此介绍:

2005年9月17日与荒木猛合影于第五届(开封)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

四十五、荒木猛,男,日本京都佛教大学教授。参加了第二、五、七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也是到中国参加金学会议次数较多的海外学人。在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上,曾代表与会外国学者致辞。

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亦是要来参会的海外代表之一,并且提交了论文提要。第三、四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虽因故未到,均曾致电祝贺。

《关于〈崇祯本〉金瓶梅各回的篇头诗词》是荒木猛的一篇力作,关于崇祯本的修改者,该文说:“崇祯本各回篇头引用的词中,能见到万历年间的文人王稚登、冯琦的作品,因此,本人认为修改者是万历文人圈中的一员,或是离万历稍后的能见到万历文人作词的人。”

关于万历本和崇祯本,该文说:“以上是万历本和崇祯本的主要的不同。综上所述,崇祯本是以万历本为底本,加以修改而成的修订本。”

关于崇祯本与万历本篇头诗词的不同,该文说:“万历本的篇头诗词,内容涉及道家的人生哲学、训诫的很多,而崇祯本则吟咏人的心情,特别是女性闺中情的很多,修订者就是这样来改写的。……崇祯本首先排除了教诲诗,其次尽可能改成与章回内容相吻合的诗词。至于诗和词的比例,万历本诗(包括格言)98首,词2首;崇祯本诗52首,词48首。很清楚,崇祯本词的数量增加了很多,而且词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诵吟闺房中的情趣。这样的差别恐怕是作者和修订者的爱好不同所改。到现在,作者和修订者还不清楚,有可能认为作者和修订者是同一个人。可是考虑这些篇头诗词的话,,爱好道家的万历本作者和喜好闺中情趣内容的词的崇祯本修订者完全是不同的人,这种想法是比较妥当的。”

该文对崇祯本修订者是冯梦龙的可能性,以及崇祯本篇头词来源是《合刻类编笺释草堂诗余》与翁少麓刊《草堂诗余》的讨论,也颇有意义。


《金瓶梅研究》

其《关于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内阁文库藏本)的出版书肆》一文认为:“鲁重民是一个至少刊印过《十三经类语》《舆图摘要》《官制备考》中三种书的明末杭州书贾。从李日华的著作于此出版来加以考察,那么也可判明他与李日华(1565—1635)有着某种关系。

而且,此人恐怕正是内阁本《金瓶梅》的刊行者,而起刊行的年代当在明代气运将尽的崇祯十三年之后不远。”这一结论虽可与郑振铎、戴不凡等相呼应,但其立论根基是内阁本装钉所褙纸“理当为出版书肆在装钉时,将自己作坊内正在发行的印刷物中那些因印得粗劣而不用的废纸作为封皮的”,实觉脆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关于荒木猛,铃木阳一说:“除了日下翠女士之外,荒木猛先生也可称是一个研究《金瓶梅》的专家。他从八十年代初起,几乎年年发表《金瓶梅》的论文,特别是关于《金瓶梅》成书年代的一些考证、内阁本刊印年代的断定,以及对于《金瓶梅》回前诗和引用素材等方面的研究,都很有价值。”(《中国与日本:〈金瓶梅》研究三人谈》,《文艺研究》2006年第6期)

大冢秀高说:“我的看法是:一、探讨《金瓶梅》成书史的时候,除了随笔等小记录以外,原文本身也能成为可靠的、重要的研究资料。不但词话本,崇祯本也应该使用。如果需要的话,竹坡本也应该参考。二、词话本并不是《金瓶梅》的完全版。不管跟原作者的意图是否一样,《金瓶梅》是不断演变发展的。三、探讨《金瓶梅》成书史(或成长史)的时候,首先要假想原作者A,编辑词话本而出版的人B,以及编辑崇祯本而出版的人C,这三个人。然后平心静气地考虑这三个人是否同一个人。四、我第三点中所说的A并不是集体多人创作的。

我站在这种立场来进行探讨,终于得到了以下的结论:‘嘉靖到万历的时候,A写了《金瓶梅》这部作品,但还未完成。B得到这部未完作品的抄本后,借用《封神演义》的构想,又利用《三国演义》的人物,最后完成了这部小说,而在万历年间出版了词话本。C为了把词话本更接近《封神演义》的构想,再次进行加工修改,完成了崇祯本。我估计A跟B是不同的人物,A可能是屠隆,他也许为了描写当时官商的典型而执笔。B和C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物,目前最有可能性的就是冯梦龙了’。

荒木继承我的见解,在上述的论文中指出Y跟Z(他把我说的ABC改名为XYZ)不同人物的可能性。他还批评孙逊•陈诏的‘《金瓶梅》作者非大名士说’,认为他们没有明确将X和Y作区别,并断定X是才华出众的文人。后来,他拓展思路,在《有关〈金瓶梅〉成书的考察——特别在81回以后》(《中国言语文化研究》1、2001)一文中进一步分析探讨,认为Y是后半20回的续作者。”(《中国与日本:〈金瓶梅》研究三人谈》,《文艺研究》2006年第6期)

浒传--反逆者の群像》

黄霖说:“在(20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在日本有两位学者专攻《金瓶梅》,一位是日下翠女士,一位是荒木猛先生。……荒木猛先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研究《金瓶梅》的专家。他从八十年代初起,几乎年年发表《金瓶梅》的论文,数量很多,质量也佳,如《关于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内阁文库藏本)的出版书肆》(《东方》1983.1)、《〈金瓶梅〉中的讽刺——从西门庆的官职来看》《〈金瓶梅〉素材的研究——特别是关于俗曲、〈宝剑记〉〈宣和遗事〉》(《函馆大学论究》1986 年第16 辑)、《〈金瓶梅〉十七回影射的史实》(《汉学研究》1986 年第6 卷第1 期)、《“话本”与〈金瓶梅〉》(《长崎大学教养部人文科学篇》第30 卷第2 号)、《〈金瓶梅〉补服考》(同上第31 卷第1 号)、《关于崇祯本〈金瓶梅〉各回的篇头诗词》(《谈崇祯本〈金瓶梅〉各回引首诗词》(1989年6月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交流论文,发表于《长崎大学教养部纪要》33—1,1992年、《金瓶梅研究》第4 辑)等等。特别是在关于内阁本刊印年代的断定、引用素材和回前诗,以及《金瓶梅》成书年代的一些考证方面,都很有价值。”(《金瓶梅研究小史》,载《黄霖〈金瓶梅〉研究精选集》)

荒木猛另有《论金瓶梅展现的明代用语》(《长崎大学教养部纪要》32—1,1991年)、《金瓶梅描绘的官吏世界及其时代》(《活水日文》22,1991年)、《金瓶梅写作时代的推定》(《长崎大学教养部纪要》35—1,1994年)、《金瓶梅的思维方式》(《长崎大学教养部创立30周年纪念论文集》,1995年)、《北京大学图书馆藏马氏不登大雅文库旧抄戏曲的一得之见》(《文学部论集》,第89号,2005年)等论文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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