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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宝藏》:有点皮,有点燃!

刘佳一 光华锐评 2021-11-26


正月初五的北京春寒料峭,虽然已经是“六九”,但依然冷得“不出手”,故宫午门雁翅楼展厅的地板上躺着两支被挤掉的棉手套。


这里正在举办故宫博物院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展览“贺岁迎祥——紫禁城里过大年”,885件清宫年俗文物集体亮相。入口处,裹在羽绒服里的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嗓音沙哑——“往里走,往里走,《国家宝藏》的金瓯永固杯在里面。”一些拍完照的游客站在角落里看电视,在播的正是《国家宝藏》那期节目,今生守护人是“紫禁城里过大年”策展团队。一个8岁多的小男孩问他妈妈,今天是不是播《国家宝藏》?妈妈说:“是,晚上9点钟。”孩子满意地转过头继续盯着电视。


己亥年正月初五,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综艺频道《国家宝藏》第二季在期待和瞩目中迎来最后一期国宝盛典。



我们要矫枉过正一下

“这是一档年轻的节目,我们到底有多年轻?”

“上下五千年!”


每期节目开场,“001号讲解员”张国立都会和现场观众有这样一句互动。原本这句话是为张国立一个人设计的台词,却因为观众的反应热烈而变成了一问一答。偶有几次,节目组希望开场词有些变化而没用这句话,立马就引发“民怨沸腾”,观众纷纷留言质问:“我们的‘上下五千年’呢?”节目组赶紧恢复回来。于是,这句听上去带点顽皮,又带点骄傲的话,就成了每期节目雷打不动的开场白。它是一群心有灵犀的国宝守护者们的接头暗号,也是一个开启五千年文明宝库的通关密语。


“年轻”正是这道密语的天机所在。


在电视圈,年轻不仅是资本,更是能力。在新媒体声势浩大的今天,电视创作者们纷纷拥抱“年轻化”,但却频繁暴露出对“年轻化”的狭隘理解和浅薄认知,很多节目中充满了自以为是的偏见和年龄错位后的违和感。


很少有一档历史题材的文化节目会自带年轻的基因,散发出与生俱来的时代气息,更何况这档节目的“原生家庭”又是在很多人印象里一向老成持重的央视,所以当《国家宝藏》在2017年横空出世的时候,才会带给观众如此巨大的惊喜。


《国家宝藏》制片人、总导演于蕾把节目想要追求的这种年轻的感觉形容为“有点皮,有点燃”。那是一种举重若轻、张弛有度的分寸感,对待历史和文物,既不要束之高阁的敬畏,也不要满不在乎的随便,在了解中学会理解,在尊敬中慢慢亲近,这是《国家宝藏》这档年轻的文博类节目始终抱持的心态。



如果按照诞生时的原始创意,我们看到的可能会是另外一档同名同姓却迥然不同的节目。那是一档儿童寻宝真人秀,如果你看过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好莱坞大片《National Treasure》(译名:国家宝藏),你就能大致想象出节目的模样。2015年,希望创造一个中国的寻宝故事的于蕾写了一份8000字的策划案命名为《国家宝藏》,并邀请汤浩等三位同事组队一起参加了中央电视台首届节目创新人才海外培训计划,最终前往英国学习。


于蕾和汤浩是老搭档,先后在《非常6+1》、《咏乐汇》和央视春晚中有过合作。在英国期间他们参观了很多知名博物馆,却在一次参观学习中被伦敦博物馆的文物“击中”了,一架三百多年前的木质电梯,一件两百多年前的婚纱,一辆市长游行时坐过的马车……这些在很多中国观众眼里似乎称不上“国宝”的文物,被陈列在博物馆的显著位置,吸引了很多市民前来参观,小朋友手里拿着博物馆发放的寻宝卡片,兴奋地穿梭在展品之间寻找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上的各种历史线索。


这一幕启发了于蕾和团队的小伙伴,对于国宝的认识在他们的心里悄然发生着改变。“国家宝藏”不只是那些历史悠久或精美绝伦的稀世珍品,一件普通的器物,只要它的存在对于人们今天的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那么它就是当之无愧的国宝。就像日后在《国家宝藏》第二季节目中,聂耳先生用来创作《义勇军进行曲》的那把小提琴,成为了最令观众激动落泪的国宝,但就物件本身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德国造的小提琴。



在英国埋下的种子,经过了一年多的沉淀和打磨,几易其稿,最终第一版的儿童寻宝真人秀脱胎换骨、只留下名字成为今天的《国家宝藏》。


“以前观众总觉得讲文物就是老气横秋的”,于蕾口中的“老气横秋”来自博物馆文物长久以来带给人们的距离感,那些透明的玻璃展柜,寥寥数语的文字介绍,似乎隔绝了历史与当代的联系,让国宝高深莫测,也让人们敬而远之。“所以我们要‘矫枉过正’一下,从情感上、视觉上、表达上扭过来。”节目组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改变人们看待国宝的眼光,“我们就是要告诉观众,这些文物跟活在当下的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成为《国家宝藏》的叙事逻辑和创作原点,“前世传奇”加“今生故事”的结构由此产生。


这样的逻辑自然决定着挑选国宝的标准。而国宝的选择,是每一季《国家宝藏》创作的起点和重中之重,因此也是最为审慎和耗时的工作。节目组会先行邀请当季的9家博物馆各推荐10件左右的馆藏国宝,再由主创团队经过实地调研和深入磋商后,最终甄选3件参加录制。在第二季节目中,山东博物馆推荐的10件国宝里原本没有战国铜餐具,而导演组在博物馆实地调研的过程中却一眼相中了它,因为它令人叹为观止的设计,更因为其中蕴藏的绵延至今的“美器食礼”的中国饮食文化的表达。同样,李白草书《上阳台帖》本来也不是故宫博物院书画部的首选,但这位“国民诗人”的传世影响力,还是让导演组坚定不移地“破格录取”了它。本来,导演组还想把新疆出土的一千年前的烤馕作为“国宝”,但经过与博物馆专家的“博弈”之后,烤馕最终成为“国宝守护人”尼格买提带来的见面礼,被001号讲解员张国立在台上吃掉了。



“年轻”的基因也让节目托生出一副好相貌。


如果你回看《国家宝藏》的第一季第一集,会发现张国立的开场白说的是:“如此炫酷的舞台,一看我们就是一档年轻的节目。究竟有多年轻?也就是上下五千年!”这句话是于蕾自己写的,“如此炫酷的舞台”也是她和团队引以为傲的节目亮点之一,沈阳出生的她把这种炫酷的感觉戏称为东北人最爱用的两个字——洋气。



《国家宝藏》视觉上的年轻化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舞美的洋气。你在现场看不到任何传统的一望即知的中国元素,屏幕没有点亮之前,观众猜不出这是档什么节目。很长时间以来,中国元素被刻板地固化为“灯笼”、“脸谱”、“剪纸”、“中国结”、“青花瓷”等具象符号,而《国家宝藏》则用抽象的视觉元素突破了这种禁锢。文物展柜造型的“立方体”作为核心模块,通过缩放、移动、堆叠、拼接,组成舞台的不同功能区域。一块长43米的LED环型巨幕,9根高6米的透明冰柱,一个可以移动开阖的巨型立方体沙盒,再加上全息投影技术的使用,让这档回眸历史的节目充满了预见未来的科技感。


所谓大象无形,恐怕才是对中华文明博大精深与多元融合的恰当诠释。


为所欲为地“编”


《国家宝藏》的执行总导演汤浩是湖南人,做过湖南卫视的节目编导,也做过央视春晚语言类节目的导演,这样的一个人,似乎天生就该是个有趣的人。事实上,在汤浩他们的创作理念中,“一个严肃的节目如果不能用有趣的方式去表达,它传递的力量就一定会打折扣。”




“有趣”也被大胆植入了《国家宝藏》前世传奇的创作中,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遇到的题材是文物,大量语焉不详或无从考证的历史空白,既是任由创作者自由发挥的空间,也是他们要小心避开的雷区。


如此一来,前世传奇的剧本创作也就成为编剧团队最劳神费力的工作,像郑琨“侯马盟书”的故事就写了七稿,几乎耗去小半年的时间。但事后证明,前世传奇章节的别出心栽也是《国家宝藏》能够跳脱出同类型节目,树立起一道难以轻松跨越的创作门槛的关键所在。


节目总撰稿于新玲为编剧团队制定了“三有剧本”的创作原则——史实有依据,故事有逻辑,情感有共鸣。如果第一条不成立,后面也就无从谈起,而如果第一条做得好,那么后面的创作也就拥有了自由度。就像编剧曲峰说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极其认真地探究上面的每一个细节,只有这样,才能‘为所欲为’地去编。”



为了保证历史的准确性,节目组集合了一支包括博物馆专家、高校老师、研究院学者和历史爱好者在内的智库团队,所有人凭着对历史的尊重和兴趣投入其中。每期节目制作完成,导演组都会带着节目前往当期博物馆,由博物馆专家集体会审。像第二季《国家宝藏》中,岳云鹏表演的宋金项饰的前世传奇就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故事中出现的科举秀才、粟特商人、昆仑奴,以及桔子、钉子、饰品和商船构造,却都是考证无疑的真实历史。



正是有了历史的撑腰,编剧们才敢“为所欲为”,王梓嫣才敢用埃克苏佩里笔下“小王子”的形象去创作“人头形器口彩陶瓶”的前世传奇,孙鹤齐才敢用一段初恋的故事去讲述“格萨尔唐卡”,杨峥嵘才会在古滇国武士“山行”的身上投入自己父亲的影子,精彩的故事首先打动的必须是他们自己。



精彩的故事也同样给了演员们“放飞自我”的机会。为了呈现出有别于传统话剧和喜剧小品的“新型舞台剧”形式,节目组请来了曾在春晚中合作过、有百老汇演出经验的音乐剧导演朱峰,由他担任《国家宝藏》的戏剧导演,而由他指挥的这支助演团队,也成为最受观众欢迎的“熟面孔”。



第二季首期节目录制前,演员董彦麟抑郁了。他的表演经验在团队中数一数二,至今已经参演过7部电影,20多部电视剧,还曾拿过舞台剧的全国奖项,是个收放自如的多面手。但“杜甫”却让他紧张起来。筹备之初,在节目组提供的众多剧本中,大董对《上阳台帖》故事中的杜甫一见钟情,他跟导演竭力争取到这个角色,开始读剧本、查史料、磨台词,“就这样,千古诗圣在一遍遍推翻,又一遍遍重建中逐渐成型;我一步步走近了他,像年少迷茫时找寻自己。”



大董在文章《表演无边,江湖再见》中回忆,在准备杜甫的过程中他没有跟太多人讨论,“不是认为自己演技多么纯熟,已到无需和人交流沟通的地步,而是真切地有些‘自私’,希望杜甫是我一个人完整呈现出的人物,他身上有我赋予给他的体态、声音乃至灵魂。”节目首播当晚,他生平第一次守在电视机前,完整观看了自己的表演,脸上应无尴尬,心中已然满足。


就是这样的创作心态和创作精神成就了《国家宝藏》,所以创作团队的每个人都深知,这是一档“智力成本和物质成本都非常重装的节目”,但就是这样的重装创作,才换来了千秋历史在观众眼前的轻舞飞扬。年轻,也是一种厚重。



谁也不能抢了国宝的戏


在《国家宝藏》筹备阶段,于蕾纠结过一个问题,明星嘉宾是叫“守护人”好?还是叫“讲解员”好?她把这个问题发给几个好朋友,撒贝宁告诉她:“如果未来我在博物馆跟我的孩子说,这件国宝是爸爸在守护的,那一定意义非凡。”这句话给了于蕾答案。



在粉丝经济时代,明星就是一档节目的流量担当,粉丝对明星的过度消费,也在很大程度上刺激着观众对文化产品的消费。这也就不奇怪为何许多电视人会自嘲,自己是在给明星打工的。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国家宝藏》。导演组有一个共识:“《国家宝藏》只有一个明星,就是国宝,谁也不能抢了国宝的戏。”


2017年11月《国家宝藏》录制越王勾践剑那期节目,国宝守护人是段奕宏。那时,段奕宏刚刚凭借电影《暴雪将至》摘得东京电影节影帝,录制当天他从日本飞回北京,从机场直接赶到演播室。通常而言的节目设计,导演一定会踩这个热点,在现场给段奕宏送祝贺,然后聊几句获奖的事,第二天媒体发稿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宣传——“新科影帝首度亮相,担任国宝守护人”,噱头十足。但《国家宝藏》节目现场一句都没提,“因为这跟国宝没关系。”



所有人,所有话,所有设计都必须围绕国宝展开。在那期节目里,张国立爆料段奕宏最初拒绝了节目组的邀请,段奕宏站在台上实话实说:“我是没想明白,一个演员在这个节目里能起到什么作用?现在想明白了,所以就来了。”对话到这就结束了。段奕宏想明白了什么?演员在这档节目里究竟有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借助明星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吸引更多人关注历史、守护文物,但要做到却不那么简单。执行总导演汤浩坦言:“《国家宝藏》是一档对明星消耗巨大的节目”,明星在节目里要拍小片,要演舞台剧,要现场访谈,还要出外景,这是一般的演播室综艺节目无法做到的,当然,这也是一般的明星无法做到的。


并不是每个明星都胸有成竹,比如黄轩,一个已经无需再证明自己的演员,可在此之前黄轩从没经历过舞台剧的演出,站在台上他不知道该看向哪个机位。他是个慢热的人,需要花比别人更长的时间进入角色,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直到第四遍他终于与人物融为一体,念白中一颗眼泪猝然滑落,让人心里一震。即便如此,当导演喊停通过后,黄轩还是问了一句:“行吗?要不要再来一遍?”



按照节目组的硬性要求,所有嘉宾都要前往博物馆与自己守护的国宝完成初见,这不仅是为了拍摄外景小片,更是为了让嘉宾建立起对国宝的直观感受。于蕾说:“如果我们的国宝守护人自己都不去博物馆,又怎么号召别人去呢?”


两季《国家宝藏》,61位国宝守护人,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这就是92岁高龄的蓝天野。蓝天野守护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收藏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是否要请蓝老去新疆,节目组始终拿不定主意,到是蓝老主动请缨、让助手告诉大家不用有任何担心,说他下半年有很多出国计划,甚至还想学习潜水,去新疆绝对没有问题。这让节目组踏下心来。但临行前,相守一生老伴儿的突然生病让蓝天野被迫取消了前往新疆的计划,节目组在商议后转而在北京人艺的剧场完成了一次特殊的“初见国宝”的拍摄。


拍摄前世传奇当天,92岁的蓝天野饰演76岁的西汉名将赵充国,周身铠甲,长须飘飘,让坐在监视器前的汤浩恍惚间看到姜子牙重现江湖。前世传奇的拍摄严格遵循舞台剧标准,即便如蓝老这样的人艺老戏骨,也需要多次打磨,两个小时转瞬即过,以至于助理都发出“抗议”,说蓝老从没有连续工作过这么长时间。拍摄结束后,全场工作人员情不自禁起立鼓掌,蓝老自己也很兴奋,他写下一幅字送给节目组——国宝的知己,历史的担当。



为什么《国家宝藏》中的明星嘉宾如此投入和卖力?专业的解释是,因为节目团队的专业水准提升了嘉宾的参与度,因为导演组的严格要求激发了嘉宾的表演欲望,因为反复的排练让每一处细节精益求精。导演组更喜欢另一种解释,那是在一次组织嘉宾接受媒体采访时无意中听到的,当记者问明星为什么参与这档节目时,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守护国宝是一种功德”,这样的积德没有半点虚伪。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第一期节目已经录完一个多月了,总导演于蕾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您是?”


“我是王其亨。”


作为第二季“打头阵”的今生守护人,王其亨教授率领天津大学样式雷研究团队登上了《国家宝藏》的舞台。可当初,当期导演毕波第一次见到王其亨老师后,差一点就放弃了他。


那天,王其亨教授从天津大学赶到故宫参加一个活动,于蕾和毕波跟他约在那里见面。整整四个小时的交谈,王其亨发了三个小时的火,从社会上的不正风气批到不严谨的学术研究,最后又毫不留情地骂起了无良媒体。“他很反感一些媒体采访完他之后,拿着研究成果瞎说八道。”于蕾理解他的愤怒,那来自于他对这份事业的热忱和执着,爱之深,责之切。谈话结束后,毕波担心王老师的配合度,不知道老爷子这倔强的性格是否愿意按照节目组设定的内容去完成录制,但于蕾反倒觉得老爷子的愤怒和赤诚同样强烈,“样式雷建筑烫样”的今生守护人非他莫属。



那次见面,王其亨也没有答应节目组。听说70多的王老师要独自坐动车赶回天津,于蕾抢着帮他用手机订了张178块钱的一等座车票,他收到短信提醒,皱着眉头说:“不用买一等座,浪费钱。”


那天之后,毕波找来王其亨教授的核心研究著作通读了一遍,然后两次跑去天津大学当面请教,还去他家中拜访过一次,并且跟他的所有博士生见了面,“策反”他们去劝说老师,这才终于打动了老人参加录制。


这些把学术研究视为生命的学者,他们会因为别人对学术的不敬而恼怒,也会因为别人的尊敬而欢喜。录制当天,王其亨教授一派祥和、满脸笑容地站在舞台上,这反倒让毕波措手不及,他原本预期的那些振聋发聩的愤怒场景不见了,走下舞台,王老师还不忘冲着毕波说:“我今天表现的是不是特乖?”一脸孩子般的喜悦。


在那通专程打给于蕾的电话里,王其亨教授感谢了《国家宝藏》团队,叮嘱孩子们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说这档节目改变了他对电视台的印象,之前很多人拿着他的研究成果出去瞎说,“但你们不一样,你们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于蕾笑着说,“我们用一颗百折不挠的谦卑之心打动了王老师。”


作为一档渴望将历史文物与当代生活深刻联系在一起的电视节目,谁来担当今生守护人,这体现了创作者站位的高度和对文物价值挖掘的深度。“每件国宝都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今生故事去匹配”,汤浩记得导演组选择“铜奔马”今生守护人时的一波三折。


铜奔马现存于甘肃省博物馆,是中国旅游业的标志,节目组首先从旅游这条线寻找线索,都不满意,又想到了山丹军马场和中国骑兵队,仍觉不够,甚至一度还考虑过画家徐悲鸿的后辈,毕竟徐悲鸿画的马中国人都熟悉,但所有这些都是在围绕着“马”的表象做文章,导演组不想要那种“一拍脑门就能想到的人”。



于是,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天马作为西汉的“高精尖武器装备”,曾为国家抵御外敌、巩固疆域发挥了重要的战略性作用,这一观点的提炼让导演组迅速想到了中国航母,这才有了观众在节目中看到的张军社对中国海军70年艰苦历程的动情讲述,也才有了弹幕中满屏“此生无悔入华夏”的壮志豪情。



今生守护人所守护和传承的不是国宝本身,而是国宝身上所蕴含着的技艺、风俗、规范、德行、品格、精神,它们是中华民族与华夏文明的写照。B站网友在弹幕中写:“国宝在魂不在器”,于蕾看到后兴奋异常:“这就是我们想说的话,被观众总结出来了。感谢观众如此精辟地读懂了我们的心。”



曾经有一段时间,宣传团队发愁过今生守护人的舆论热度不高,但后来他们想明白了,今生守护人重要,也不那么重要,因为这些个体故事终将融化在观众的群体共识和情感共鸣里,像一颗糖溶解在水中,成为滋养所有人的精神养分,观众记住的是国宝,是魂魄,是自己也想成为国宝守护的一份子,这就够了。


《国家宝藏》第二季结束后,最终选出的9件国宝在故宫博物院箭亭广场上,化身为“九州幻方”特展,吸引了春节期间每天数以万计观众的驻足和留影。



国宝策展,节目落地,这是节目筹备之初就确定的方案。《国家宝藏》节目不是为了取代博物馆,而是为了吸引更多人走进博物馆,亲近文物才是节目的终极目的。


2018年,《国家宝藏》获得了第24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季播电视节目奖。于蕾参加了颁奖典礼,她一身长衫,手拿折扇,像个说书人。去上海之前,她跟总撰稿于新玲商量在扇子上写点什么话,一面写“五千年”,另一面,新玲建议写上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开篇的那句话——所谓对其本国以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以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



《国家宝藏》团队靠着这种温情与敬意走过两季,也因为这种温情与敬意而对本国历史越发有所知,有所思,有所爱。“一路走来,有多少艰难,就有多少感谢。首先要感谢总台这个独一无二的平台,还要感谢台里、频道各级领导、同事的鼓励和支持,感谢我们所有的国宝守护人、所有的合作伙伴,还有那些深深爱着我们的观众……”于蕾说:“我们深深地认为,应该让观众知道这些,这些东西,这些人,这些事,这些价值观,我们也深深地相信这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可以打动观众的。”所以,这条路他们注定还将继续走下去,继续表达下去,继续传播下去,这是媒体人的宿命,也是文化人的使命。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时候,北京的街道上就已经可以全天候畅通无阻了。在位于中国传媒大学附近的后期机房里,于蕾在等着审看最后一期节目,导演组、视觉组、后期组的80后90后们在紧张地做最后的冲刺,很快磁带入库,节目备播,会议室里还残留着此前忙碌的“遗迹”,黑板上写满文字,会议桌上散落着书包、纸笔、零食、咖啡壶、一盒感冒冲剂,还有一盒胃药。



汤浩一边翻着微信,一边给大家讲,他朋友家的小孩刚上小学,学校留的寒假作业是让他们收看《国家宝藏》,小孩洋洋得意,说自己早就一集不落地看过了,作业提前做完。会议室里每个人都笑了,于蕾说,这是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刻。



撰稿| 刘佳一   光华锐评特约评论员

编辑| 任健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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