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 | 道路名的结构和汉语拼音拼写规则：以北京道路名的拼写为中心（文/郭锐）
名誉主编：王克非
主编：张天伟
道路名的结构和汉语拼音拼写规则：以北京道路名的拼写为中心
北京大学 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 郭锐
提要：根据国家的相关规定，《汉语拼音方案》是我国地名罗马字母拼写法的统一规范。在《中国地名汉语拼音字母拼写规则（汉语地名部分）》和《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中，对汉语地名的拼写规则做出了具体规定，但由于对汉语地名的结构缺乏清楚的认识，一些规则制定不合理，导致在实际运用中出现大量分歧和违反地名结构的拼写。本文考察北京道路名，总结出道路名的结构：前加名+{[核心专名－定位语]+[（分段－标序）+通名]}，并以道路名结构为依据提出汉语拼音拼写道路名的新规则。
关键词：地名结构；道路名；汉语拼音；分连写规则
1 引言
根据国家的相关规定，《汉语拼音方案》是我国地名罗马字母拼写法的统一规范，在中国地名委员会、中国文改委和国家测绘局1984年联合制定的《中国地名汉语拼音字母拼写规则（汉语地名部分）》（中地字[1984]第17号）和国家技术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2012年发布的《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GB/T16159-2012）中，对汉语地名的拼写规则做出了具体规定，但由于对汉语地名的结构缺乏清楚的认识，一些规则制定不合理，导致在实际运用中大量出现分歧和违反地名结构的拼写，主要是分写还是连写的问题。下面是在北京街巷标牌的汉语拼音拼写中找到的拼写实例。
例（1）的问题是分写与道路名结构不一致，形成不合理的语段切分“东交民、中国强、大羊毛、东旧帘子”，这些组合违反了地名的结构和理据。
交民巷原名江米巷，是北京最长的胡同，分东西两段，西段名为“西交民巷”，东段名为“东交民巷”。可见其组合层次为“东/交民/巷”，“东”并不是“交民”的修饰语。
国强胡同始建于明代，原名锅腔胡同，分东西两段，西段名为“上锅腔胡同”（现已拆除），东段名为“下锅腔胡同”，民国时期雅化为“上国强胡同”和“下国强胡同”。后将“下国强胡同”改名为“中国强胡同”。可见其组合层次为“中/国强//胡同”，“中”并不是“国强”的修饰语，而是“国强胡同”的修饰语。
北京西城西单附近有羊毛胡同，东城建国门附近也有名为“羊毛”的两条胡同，为相互区分，将建国门附近的两条羊毛胡同分别命名为“大羊毛胡同”和“小羊毛胡同”（现已拆除）。组合层次为“大/羊毛//胡同”，“大”并不是“羊毛”的修饰语，而是“羊毛胡同”的修饰语。
东旧帘子胡同始建于明代，原名“莲子胡同”，讹变为“帘子胡同”。后在南侧新出现街巷，命名为“新帘子胡同”，原帘子胡同改名为“旧帘子胡同”。20世纪60年代分为东西两段，东段为“东旧帘子胡同”，组合层次为“东/旧//帘子///胡同”，“东”并不是“旧帘子”的修饰语，而是“旧帘子胡同”的修饰语。
例（2）的问题主要是同类街巷名分写不一致。“西四北大街”和“西四南大街”中的方位词都是起定位作用，但一个把“北”与“大街”连写，一个把“南”与“西四”连写。
“校场八条”“校场小八条”是两个胡同名，都包含标序的数字“八”，但一个拼写时用阿拉伯数字“8”，一个用汉字读音的拼音。
“斜街”中的“斜”是表示道路走向的，在“上斜街”中，与通名“街”分写，在“红居斜街”中与通名“街”连写。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到，北京的街巷道路标牌中的汉语拼音拼写存在大量问题，主要原因是拼写不合理据。本文认为，地名的汉语拼音分写连写应不违反地名的理据。为什么不应违反地名理据？
第一，根据北京市《地名规划编制标准·总则》第1条，地名规划的目的是“为规范地名规划编制，保护地名文化遗产、传承城市文脉，提高地名管理水平”，第3条也说地名规划编制应“坚持尊重历史、照顾习惯、体现规划、好找好记、规范有序的原则，符合北京的城市定位”。而违反地名理据的拼写，则是对“保护地名文化遗产、传承城市文脉，提高地名管理水平”原则的破坏，同时也可能破坏“尊重历史、照顾习惯、体现规划、好找好记、规范有序”原则。
第二，根据《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GB/T16159-2012），“汉语地名中的专名和通名，分写”。要把专名和通名分开，必须了解地名结构，根据地名结构区分专名和通名。
分写、连写要做到不违反地名理据，就应与地名的结构一致，而目前的拼写规则会出现破坏地名结构的情况，应予纠正。
道路名的汉语拼音拼写出现如此多的问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过去制定的拼写规则过于简单。因此，需要对相关标准《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中国地名汉语拼音字母拼写规则（汉语地名部分）》作出修订。
2 地名结构：以北京市道路名称为例
2.1 专名和通名
汉语地名可分为专名和通名两部分。汉语地名的结构一般为：专名+通名，如“北京+市”“长安+街”“羊毛+胡同”。根据北京市《地名规划编制标准》，地名专名（specific terms of geographical names）指“地名中用来区分各个地理实体的部分”，地名通名（general terms of geographical names）指“地名中用来区分地理实体类别的词”。上述定义对专名和通名的解释还不够准确，专名应定义为：地名中用来区分和标示特定地理实体的部分；通名应定义为：地名中用来体现地理实体的类别或等级的部分，如“街、巷”。
《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GB/T16159-2012）规定，“汉语地名中的专名和通名，分写（2.2.1）”，“专名与通名的附加成分，如是单音节的，与其相关部分连写（2.2.2）”。要依据《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来拼写道路名，首先就要区分道路名中的专名和通名，并识别各自的附加成分。
简单的地名中专名和通名容易区分，但复杂的地名（主要是街道名称）中专名和通名的区分则有一定难度。比如“前门东大街”中的“东大街”是不是通名，“大街”是不是通名？“三里河南横街”中的“南横街”“横街”是不是通名？“东四十条”中的“条”是通名还是专名？
2.2 通名的范围
北京市《地名规划编制标准》对道路名的通名做出如下规定：“1.采用‘快速路’‘大街’‘街’‘路’‘巷’‘条’等作为道路通名；2.‘街’‘路’可用作各级道路的通名；‘大街’应用作主干路的通名或次干路商业街的通名；‘巷’‘条’应用作支路的通名，‘条’应用作成组道路的通名并与序数词组合使用；3.旧城和古村镇内原有道路通名为‘胡同’的应保留。”按照这个规定，道路名的通名有“快速路、大街、大道、街、路、巷、胡同、条”。
我们认为，“条”不应作为道路名的通名。虽然北京道路名中的确有很多以“条”结尾的，如：东四十条、炮局头条、北新桥二条、板桥三条、火药局五条。与之相似的是带“数+巷”的道路名，如：北新一巷、戏楼二巷、恭俭三巷、三里河南七巷。从表面上看，“条”与“巷”都处于“数”的后面，似乎性质相同。
但实际上，“条”是计量胡同的量词。有些道路名中“条”的后面仍带有“胡同”，如“吉祥头条胡同、吉祥二条胡同”。在清代、民国时期的地图中，这些含“条”的道路名，仍带有通名“胡同”。在1916年的《最新北京详细全图》中，“东四x条”分别标作“头条胡同、二条胡同……十条胡同、十一条胡同”，其实是“东四牌楼头条胡同、东四牌楼二条胡同……”的简化说法。直到1950年的《北京市街道详图》依然如此。因此，“条”其实并不是通名，老北京街巷名中的“头条”“二条”“横二条”，其实通名都是“胡同”，即“头条胡同”“二条胡同”“横二条胡同”，由于“条”已暗示了其通名是“胡同”，所以经常把“胡同”省去，而且由于这样命名的道路通常都是小胡同，地图上空间不够，因而大多不把通名“胡同”标出。日久之后，一般人意识不到“条”后还有通名“胡同”。此外，并不是所有的道路名一定带有通名，北京的街巷名中有一些是不带通名的，如“福绥境、百花深处、后海北河沿、织女桥东河沿、宫门口东岔、后局大院、前毛家湾、四道湾”其实都是胡同名，“中京畿道”则是街名。
另一方面，这个通名的范围有遗漏，应补充“夹道、小街”如
（未完待续）
本文发表于《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第18辑，第10—29页，由于篇幅所限，注释和参考文献已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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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由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外语与教育研究中心”与国家语委科研机构“国家语言能力发展研究中心”于2014年创办。该刊是国内第一本以“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学科”名称命名的专业刊物，目前常设栏目有语言政策与规划理论研究、语言政策与规划国别研究、外语教育政策研究、国际中文教育政策研究、国家语言能力研究等研究话题专栏、书刊评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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